“你会不会是想错了?冥狰或许根本没有发动第二次灾难的打算。”柳希婉看着宁长久日益削瘦的脸,甚至怀疑他已在意气用事,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
“不会。”宁长久神色没有半点动摇:“等到灾难彻底平息,它将躲无可躲,空猎年开启,师姐他们会去杀,而我……无论如何不会放过冥狰。”
柳希婉靠在崖洞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南荒里短暂的岁月,她看着崖洞外还在吹卷的雪,神色恍惚,沉默了许久。
“可这都最后一天了,为什么冥狰还不发动二次灾难呢?”柳希婉自言自语道。
宁长久没有做出回答。
柳希婉侧过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竟然睡着了。
柳希婉愣了一会儿,心想这么要紧的关头怎么可以睡着?敌人要是现在发动灾难,不就又让它逃过去了吗?你……
少女捏紧了拳头,不免有些气恼,她看着少年沉睡的样子,想要往他的衣服里塞一团雪把他弄醒,但想着他一路而来,一边帮着镇灾,一边追索冥狰的下落,已然大半个月没有合眼了,又不免心疼。
柳希婉跪在他的身边,看着宁长久静谧的睡颜,内心天人交战。
理性告诉她一定要叫醒宁长久,这么多日子的努力不能就此毁于一旦,但她却又心怀着侥幸,想让他多休息一下。
她是天谕剑经的灵,记载的剑法明明是一击必杀的剑,可遇到事情的时候,却总是这般优柔寡断……
柳希婉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外面的雪越来越小,天越来越暗。
这或许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
夜色已经落下。
宁长久静静地睁开了眼。
柳希婉看到他醒来,终于松了口气。
“大难临头,你怎么还睡起觉来了?!”柳希婉立刻严厉地斥责。
宁长久略带歉意道:“刚刚做了一个不错的梦。”
柳希婉更觉奇怪,她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你该不会是入魔了吧?”
宁长久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放下,道:“放心。”
“那你……”柳希婉将信将疑,哪里能放心。
宁长久抓着她的手腕站了起来,朝着洞窟外走去。
柳希婉问:“我们去哪里?”
宁长久道:“找冥狰。”
……
一座高高的雪山上,趴着一只野狼。
这是被冥狰夺舍的野狼。
它在人间东躲西藏了一个月,它原本打算在空猎年开启的时候吟唱权柄,再闹个天下大乱,但时间已经不等他了。
冥狰匍匐在雪地里,从高山上向外眺望。
它张开了嘴巴,调动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恢复的权柄,开始做最后的吟唱。
接着,它的动作凝固在了二月末的寒风里。
有人来了。
来者不是宁长久,而是一道烈火。
冥狰回头望去。
火焰驱散,一袭凰裙的少女手持伞剑,从中走出。
冥狰立刻仰起头,这才发现,雪山的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泡沫般的透明世界。
危险的警兆在心中狂鸣。
冥狰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赵襄儿?”
赵襄儿看着这头趴在雪地中的野犬,没有理会它,直接拔出了剑,朝它斩去。
冥狰的毛发根根炸起,他看着少女冷漠的容颜,感受着呼啸而来的恐怕剑意,一边调动全力抵挡,一边做好了逃命的打算。
白雪在峰底炸开,露出了黑色的岩壁。
刹那的交锋之后,冥狰从火焰中跌出,它的半个身子已被燃烧殆尽,残躯中的血液像是无数扭动的虫子。
它远远低估了这个少女的实力!
冥狰再没有了战意,它想不惜一切代价地逃走。
可赵襄儿身为远古传承至今的火凤,哪里会给它这个机会?
冥狰拖着残躯跃起之际,几道火焰以更高的速度席卷而来,冥狰的毛发瞬间焦枯,随后,火焰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将它的身躯从正面洞穿,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雪山中响起。
冥狰已经做了数千年的神明,但它的心中,始终把自己视为恶魔,但这一刻,它觉得这些杀它的人才是真正的魔鬼。
“你……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
冥狰百思不得其解。
它被火焰禁锢在崖壁上,神魂被持续不断地燃烧着,寄居的肉身很快毁于一旦,其间隐藏的神魂扭曲着,尖叫着,在凤火的侵蚀之下一点点地溃烂。
这一个月里,它在世间造成的苦难尽数反噬回了它的身体里。
冥狰不停地惨叫着,它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模糊的视线里,唯能见到少女冷漠绝美的脸。
一切都要结束了嘛……
冥狰无法接受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亡,但这却已成为了事实。
凤火灼烧着它的神魂,它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不知不觉间,它又回想起了那个倒在柴火与血泊中的小女孩,小女孩遥遥地看着它,血液就像是木柴上点燃的火。它似要回到她的身边去了。
怎么能就这样死呢……
冥狰扭曲的神魂露出了艰难的笑容,它忽然张大嘴巴,发出了一声暴怒的狂吼。
这声狂吼才一响起就戛然而止。
摧毁它的是一支呼啸而来的金箭。
箭没入了它张大的嘴巴里,将它整个头颅炸得四分五裂,凤火立刻侵蚀了进去,让神魂再也无法弥合。
冥狰的瞳孔在火焰中燃烧着,渐渐化为了虚无,它在真正灭亡的时刻,喉咙耸动,似乎在用艰难的声音说出:“晚了。”
……
宁长久来到了山峰上。
赵襄儿看着他,道:“放心,它已必死无疑。”
宁长久看着凰裙少女,轻轻点头,心中犹有隐忧。
柳希婉看着满地的碎石,后知后觉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襄儿姐姐会出现在这里呀?”
赵襄儿看向了她,这是她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柳希婉心中一凛,义正言辞道:“当初我尚是剑灵时,常与那只红头鸡争论,我是坚定不移支持襄儿姐姐的!”
赵襄儿淡淡地笑了笑,懒得揭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