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吞没了她的衣裙和她静谧的脸。
叶婵宫沉浸其中,许久之后终于有了微微的异样感觉。
这就是温暖么……
叶婵宫不由自主回忆起了以前与羿一同斩魔的往事。
巨大的山谷中,魔神被一箭洞穿心脏,她立在那狰狞的头颅前,以梦境干扰其心神,云上的少年将弓背在背上,抽出长刀,当空落下,一刀斩去魔神的头颅。
这对他们而言,是寻常的一幕。
“又杀了一只,太初六神一脉的魔神已经凋敝大半了。”羿说。
她轻轻点头,以‘生命’为媒介,吸取魔神的力量。
“好烫,这只魔神的怨气,比其余几头都要重。”羿在剖出它心脏内丹时,看着前面大量涌出的白气,这样说。
“烫?”叶婵宫落到了他的身边,对着那血液激发出的滚烫白气伸手。
她轻轻摇头,她能感受到那种哭啸似的怨气,对于所谓的烫毫无察觉。
“你还是感知不到么?”羿问。
“嗯。”她说。
“那你为什么可以感知到冷呢?”
不知热如何能知冷呢?
“因为……”
她犹豫了许久,说了实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冷,但有位女先生告诉我,说自己冷会显得柔弱,能激起人保护的欲望,我猜她是对的,所以偶尔会对你说。”
“原来是这样么……”羿剖出了内丹,以灵气将其冲洗干净,然后如切果子般一切为二,两人一人一半,“哪位女先生教坏你的?”
“洛神。”她说。
羿笑了笑,吃下了半枚内丹。
她小口地吃着内丹,恢复着灵气,忽然问:“为何太阳是热的,这颗星是热的,唯有月亮是冷的呢?”
羿想了一会儿,解释道:“太阳能分裂出高温,所以是热的,这颗蓝星承受着太阳光,也有大气凝结的衣裳留住温度,所以也是热的,月亮没有衣裳……等到日光退去,所有的温度就都像是虚假的一般,会飞速降低。”
她低下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轻抿粉唇,道:“原来,我是没有穿衣裳啊。”
羿愣住了,不知她是真没有听懂,还是藏着什么小心思。
她却抬起了头,柔美无方的脸颊勾起淡淡笑意:“我……好冷。”
……
太阳中,叶婵宫思及过往,下意识地张开了手臂,却什么也没有抱拥住。
她在其中徜徉了许久,终于被满脸忧色的陆嫁嫁抱起。
“师尊,你的衣裳呢?”陆嫁嫁将她搂在怀里,看着少女精致绝伦的容颜,问:“是被太阳吃掉了吗?”
叶婵宫的话语中带着稚气:“月亮本就没有衣裳呀。”
陆嫁嫁蹙眉道:“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宁长久说的?”
叶婵宫道:“是他。”
“唉……”陆嫁嫁无奈地笑了笑,道:“师尊可别信他的鬼话呀。”
“嗯。”
陆嫁嫁说着,将邵小黎与司命一道喊来,给师尊挑选新的衣裳。
“以后除了衣裳再去太阳里洗澡呀,不然会被烧掉的。”邵小黎道。
“嗯。”叶婵宫点头。
“没事,都是九幽那抢来的衣服,这次花的不是嫁嫁的钱了。”司命微笑道。
“什么没事呀。”邵小黎反驳道:“这些布料都可贵的,在断界城的时候根本穿不到,雪瓷大人,你能不能有点惜物之心呀!”
“是啊,小黎说得对,再大的家底也不能随意挥霍。”陆嫁嫁道。
邵小黎得到了支持,双手叉腰,气势更足,道:“是啊,小女孩就该听大人的话,要不然该被打屁股的。”
小女孩指的当然是叶婵宫。
说完之后,气氛微微凝固,邵小黎自知有些飘了,连忙掩唇。
陆嫁嫁与司命齐刷刷地望向了她:“怎么与师尊说话的?”
邵小黎正想道歉,却见叶婵宫跃下了椅子,此刻她已穿好了黑色裙摆与雪白棉袜,她俏盈盈地立稳,敛衽一礼,似在扮演小孩子一样,轻柔说道:“嗯,我会乖乖听话的。”
三人看着师尊小巧玲珑,极具礼仪的模样,微微屏息。
“咦,雪瓷姐姐,你的头发……”邵小黎讶然道。
“头发……”司命撩起一绺发丝,微怔,旋即气急败坏道:“小黎呀,我可没师尊那般好说话。”
“哎,小黎错了……”
白藏趴在门口,听着她们的打闹,默默地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大敌当前,打闹也只是暂时的。
很快,她们开始商量起了古煌的作战计划。
她们并未避讳白藏,白藏便拖着龙骨链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时而喵喵叫几声,发表自己的看法。
一般来说,人间行军打仗或许还会讲究阵法,但对于真正的顶尖的胜负,甚至有可能只在一剑之间。
仅仅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柯问舟,她们当然无所畏惧,但此刻她们真正要面对的,是凌驾于神国之上的暗主。
这样的战斗,初入五道的邵小黎自然不会参与,到时候,她会配合其他人,去拦截可能会出现的剑阁弟子,真正负责与剑圣对决的,只是宁长久和他的神国。
……
夜空中,宁长久立在剑尖之上。
剑尖呈现着银白的颜色。
所有的景物都在脚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后倒退,整个世界在肉眼里好似色彩缤纷的线条。
剑尖直指西北方向。
“我还有七成把握。”柳希婉开口。
“嗯?怎么只剩七成了?”宁长久问。
“因为越靠近那里,我就越预感不祥。”柳希婉忧心忡忡地开口。
纯白色的识海里,她屈膝跪坐在水面上,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目光闪烁。
宁长久苦笑道:“昨天不还信誓旦旦的么?这才过去了一日啊,两日之后,岂不是要锐减到一成了?”
“少说风凉话了。”柳希婉道:“剑的威力只与剑的主人有关,我说了不算。”
宁长久点头道:“嗯,作为主人,我会尽力而为的。”
柳希婉银牙紧咬,总觉得这个恶人又在占自己便宜。
中土的上空,白银之剑呼啸而去。
天榜里,一生黑衣的少年恶从楼中走出,仰头看天,眼眸中已没什么神采。
宁长久亦遥遥地看了它一眼。
他明白,恶已被暗主侵蚀了心智,他没有被真正杀死,只是因为他是大地之神,他的身躯贯穿了整个世界,暗主杀死他需要将整个世界连根拔起。所以暗主只是将他做了分割,让他多出了一个可以被杀死的妹妹。
这个妹妹成为了威胁他的东西,他为了保证诗的存活,只能将知道的秘密通过故事的形式告诉宁长久。
这不仅是血脉里根深蒂固的兄妹之情,同样,如果妹妹死去,那大地将永不完整,哪怕击退了暗主,世界也迟早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