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哪有剑阁四弟子齐出杀不掉的人?
倒是柳珺卓又提出疑惑:“既然窃道者这般重要,为何师父不直接出手,做到万无一失?”
周贞月回答道:“我们习剑百年,道成之后,出剑的机会便越来越少……世上再无比他们更好的磨刀石了。”
柳珺卓轻轻点头。
可她连赌输两次,莫名有些心慌……为什么总感觉自己才是他们一大家子的磨刀石啊。
当然,她才犯下大错,这番有辱剑阁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不敢说出来的。
计划就这样定下。
四位弟子史无前例地齐出剑阁,同往天笏山。
天笏山便是当初宁长久与司命筏竹为舟,激流前行之处。
他们将会在五日后抵达此处。
……
万妖城。
古城依旧一片狼藉,放眼望去,因大战而摧毁的山谷还塌方着,积压在流沙河里,被水流一遍遍地冲刷,林间的树木大面积地偃倒,充斥着大火蔓延过的痕迹。
子夜,宁长久与司命悄无声息地走过这座古城,群峰静默,再无人来阻拦他们的道路。
他们并肩而行,一个时辰之后来到了七绝崖下。
宁长久站在流沙河的东面,看着此处决堤般的滔滔河水,说道:“我当时就是在这里抱起你的,没想到我们被水流冲到了那么远,没死真是万幸……额。”
宁长久身子忽震。
一双手从他身后环来,抱住了他,其后柔嫩的触感贴靠在了他的背上,让他顷刻间便如坠棉絮之中。
司命抱着他,附耳说道:“现在我们扯平了。”
宁长久抓住她的手,道:“这就想报答恩情了?”
司命问:“难不成还要以身相许?”
“不该么?”宁长久反问。
司命挣开了他的手,微笑道:“那你且来追我,追到了便任你如何。”
说着,她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化作了一道黑色的影,投入夜空之中。
宁长久淡然一笑,他立在流沙河畔的影很快也化作了一道虚光。
万妖城的上空,一暗一明的两道流星划破天际,越过城门,追逐着向南方飞去。
宁长久的境界虽不可以寻常论之,可终究只是五道初境,与如今已迈入五道巅峰的司命相比,差距甚大。
两人追逐了一整夜,司命神袍掠影,在他的身边挑衅般地忽远忽近,时不时发出撩人心魄的笑声。
宁长久对于她的挑衅很难咽下气,但他哪怕用尽全力还是屡屡失手。没有了奴纹,道法的精妙并不足以弥补这纯粹的境界上的差距。
临近黎明。
两人追至一片大湖之上。
宁长久的身影忽地一滞,他似旧伤复发,捂住自己的心口,惨叫一声,身体向着湖面坠下。
司命微惊,立刻停下身子,向着宁长久坠落的方向掠去。
宁长久乘着司命靠近,身影再化流光,飞速扑了上去。
他扑了个空。
“就知道你又是装的。”司命停在他的身后,盈盈笑着。她早有防范。
宁长久叹息着认输。
赶了半夜的路,两人皆有些倦了,不约而同地落到了湖面上,司命赤着玉足,凌波缓行,纤嫩的足趾踩出涟漪无数,水面映着她惊鸿的倒影。
宁长久与她同行,黑衣与黑袍似划着分明的界限,又似时刻要如阴阳鱼般融为一体。
“你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司命看着他的脸,问道。
宁长久目视前方,道:“回去的路不会太平,我们千万不可太过掉以轻心了。”
“剑阁么……”司命冷然道:“此番得师尊恩赐,我的道境已今非昔比,剑阁大师姐那般的,已入不了我眼,除非剑圣亲至,亦或者剑阁倾巢而出,否则他们根本拦不住的。”
“我们已历经一番生死,更当小心且珍惜。”宁长久缓缓道:“剑圣能成为天道的附庸,绝非傻子,我们务必要做好他亲自出剑的打算。”
“嗯。”司命颔首道:“放心,这一次,我会护好你的。”
宁长久微笑道:“怎么听起来我像是个吃软饭的?”
司命淡淡笑着:“怎么?难不成你不是么?从赵襄儿到陆嫁嫁到我,不是吃穷一家吃下一家么?”
“敢这般编排为夫?真是欠打。”宁长久似笑非笑地骂着,身影转瞬掠去。
司命亦轻飘飘地腾起,衣袍展开,贴湖面而行。
流光飞逝过湖水,只留下了女子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身后,太阳升了起来。
宁长久再次追到司命时,是在一片林间的小溪里,司命晃着白皙的小腿,涤荡着溪水,侧过身子笑看着他。
“怎么这般慢呀?就这样也想做我的如意郎君?”司命双手支在石头上,弯眸笑问。
宁长久不曾想到,自己迈入五道之后,第一次力竭竟非与敌人死战,还是与自家的雪瓷相互追逐。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在司命疲惫地坐下,悠悠道:“以后无论快慢,怕是雪瓷姑娘都不会开心啊。”
司命不明所以,她看着清澈的溪流,心情又好了一些,说道:“对了,等回去之后,若是嫁嫁见我们这样,闹脾气发火怎么办?”
宁长久沉默片刻,不确定道:“嫁嫁应是不会的,她在送我们离去的时候,似乎就早有预料了。”
司命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她对我们就半点没有信心?”
宁长久无奈道:“我们不也没辜负嫁嫁的不信任么。”
司命又问:“赵襄儿呢?那丫头浑身是刺,可凶得很。”
宁长久自信道:“襄儿不敢说什么的。”
“为何?”司命问。
宁长久想着梦中小鸟依人的羲和,道:“因为襄儿自古以来就是我的妻子。”
司命咦了一声,问道:“你们前世还有
什么纠葛么?”
宁长久沉吟道:“有的。”
司命心生好奇,忍不住问:“那师尊呢?”
宁长久微怔,道:“什么师尊?”
司命道:“你前世与师尊的关系呀。”
宁长久虽猜测师尊是女娲,但司命一经问起,他识海中依旧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自己与羲和的临别的那刻,那道身影似乎就隔着门看着自己。
但回忆是虚渺的,宁长久似又陷入‘不可观’之中,回忆不起那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