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楼里,李鹤与老人的谈话还在继续。
“火种是什么?”李鹤问道。
老人摇头道:“我也没有办法解释。那只是石板上的一个符号,我曾经给裘自观看过,他和我的看法一样,那个符号意思不明,但象征的是新生和希望,所以我们将其译为火种。”
李鹤道:“那你怎么确定它与太初的第七神有关?”
老人说道:“痕迹。它的内壁上留存着独特的痕迹,那种痕迹独有的气息与我过去千年所发现的,不谋而合。”
李鹤沉思片刻,问道:“也就是说,火种是类似于胚胎一样的东西?第七神可以借助火种获得新生?”
老人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明白一点,如果说第七神的胚胎依旧留存于世,那么六神绝不会放过它的,它们连真正的第七神都能杀死,怎么可能放过它的胚胎。”
李鹤点头,觉得有理。
宁长久沉思片刻,问了另一个问题:“那月亮与太阳呢?如果说所有与我们有关的主星都在这里留下了它的影,那么距离我们最近的,尚且完好的月与日,它们又代表了什么?”
宁长久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思没由来地紧张了些。
他对于月亮并不了解,但是他清楚地知道,上古时期确实有一个远古的太阳国,那个名为十目国的古老国度,如今的遗址就藏在自己的金乌之中。
老人叹息道:“你们的问题真多。”
李鹤笑道:“如今裘自观走了,放眼整个天下,哪还有比老先生您更懂星空的人?”
老人睁着他唯一残存的眼,透过山体的天井看向漆黑的夜幕。
“月亮的神……我不确定它是否存在,或许在第七神更早之前,它就已经被杀死了。”老人说着他的猜测:“至于太阳……太阳没有孕育出自己的神。”
宁长久心中一惊:“怎么可能?”
宁长久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他抿唇不语,看着老人褶皱的笑脸,微微紧张。
老人看着他,笑了起来:“我的感觉果然没错,我确实在你身上,嗅到了一丝太阳的气息。”
“晚辈偶得机缘……”宁长久想要解释。
老人移开了视线,打断了他的话语,道:“太阳没有自己的神……因为任何神都没有办法在太阳里面生存,你若不相信我的话语,可以等夜晚过去,我将我的镜借给你,让你靠近些看看太阳,那是真正绝望的画面……哎,希望明天别是阴天。”
宁长久对于近观太阳没有太大的兴趣,他从老人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另一个细节,他也由此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您的意思是,那些神实际上是它们的星所孕育的,而非这颗星上的生灵得到权柄而成?”
“两者都有可能,但我更倾向于外来神灵的说法。”老人笑了笑,道:“若有机会,希望你可以见一见天藏、烛龙它们,它们之巨大,之强大与这颗星上的其余所有生灵都截然不同,而且任何稀有的古龙,它们都应有繁衍的后裔,但六神无法繁衍,它们的血肉、鳞片、利齿或许可以化作崭新的生命,但它们无法真真切切地繁衍……”
李鹤同样恍然。
太初六神没有自己的同类!它们是神祇,自诞生起便与其余生灵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而这些神祇,来自于外面的星星!
“它们是其他星的星主?”李鹤立刻明白了过来。
老人点了点头:“据我猜测是这样的。我们的主星与金木水火土冥,是这片星域里,除了太阳之外最为巨大的星,而其余六星孕育出了属于自己的神主,它们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远亿万里而来,居住到了这颗星上。而它们力量的源头,便是独属于自己的,一整颗星的映照。”
随着老人的话语缓缓说出,他的身前,睁开了一片幽暗的星图,璀璨的星图上,以太阳为中心,七颗星星围绕着它旋转着。
“这就是太初六神的由来么?”李鹤看着那副星图,缓缓开口。
过往,哪怕裘自观时时炫耀自己的学问,他对于这些也并没有兴趣,此刻他才终于发现,除了怀中的剑以外,浩瀚而渺远的星空里,竟隐藏着这么巨大的秘密。
未知是恐惧,也是诱惑。
难怪裘自观不顾一切也要飞升……
“那么太阳呢?”宁长久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太阳没有神明,为什么会有金乌之类的记载?”
老人说道:“首先你要明白,金乌并不是唯一的。三足金乌是洪荒时期稀有而强大的神鸟,但哪怕是流传至今的神话里,它们也至少有九只。而金乌……在我看来,它并不是太阳国的神,而是窃取了太阳权柄的生灵。”
“金乌是太阳权柄的窃贼?”李鹤疑惑道:“太阳没有神灵,为何会有权柄?”
老人道:“权柄不与神祇挂钩,哪怕是太初六神,权柄也不见得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更可能是星辰后天赐予的。要不然圣人也不会说出那句‘托法则以神祇,非赋神祇以法则’。”
宁长久问道:“所以,当初是有九只金乌,一齐窃取了太阳的权柄?”
老人道:“或许是这样的,但也不要看不起窃贼……太阳的权柄绝不比其余六神弱小,就像是月亮,它虽然远不及其余几颗星辰那么大,但它距离我们最近,若是月亮有它自己的神,那它在我们这颗星上所能展现的力量,或许能比太初六神更加强大。”
宁长久陷入了沉思。
这个老人所说出的理论,几乎颠覆了他过去的认知。
太初六神是六颗星辰孕育的主神、这颗星上也许有第七神、第七神或已死去并留下了火种、月亮的神或也死去、太阳没有自己的神、金乌和十目国主,都可能是权柄的窃贼。
可是这些又代表了什么呢?
世界的秘密就像是一个层层相套的盒子,你站在最中心,解开了一个,得到的不是答案,而是新的疑惑。
宁长久的脑海中立刻翻滚起了另外的问题:太初六神为谁所杀,星辰为谁所毁,火种的目的是什么,太阳的权柄又散落在何处……还有,这些与不可观又有什么联系?
宁长久的思维陷入疑云,老人忽然笑着开口,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其实我不太喜欢现在的月亮。”
“为什么?”李鹤与宁长久异口同声地问道。
老人说道:“因为月亮和我最初看到的不一样了……千年前它很漂亮,像是一块雪白的,没有瑕疵的镜子,现在它越来越丑了。”
越来越丑?
月亮怎么会变丑呢?
宁长久正欲追问,忽然间,光用山体的中央落了下来,
月食和星食一同结束了。
……
……
一座赤色的山峰上,司命收回了她那比黑夜更浓郁的剑气。
星光落到了她宛若天神已柔刀雕塑的眉间,将那清澈的冰眸点得清亮。
她用黑剑剖开了巨兽的胸膛,剑尖如串糖葫芦般刺出了那颗妖丹。
她将妖丹递给了陆嫁嫁,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