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五章:三月

神国之上 见异思剑 3522 字 2022-09-18

所有的弟子只能在殿外很远处观摩,唯有那些宗门的代表人物可以进去。

宁长久可以随时绘出小飞空阵,连接大殿中的那个,但今日毕竟是陆嫁嫁的大日子,自己还是少吓吓她好了。

他坐在崖边,参悟着贺光传授的合欢宗秘法,目光看着远处的云舒云卷,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万千白云之后,会有一轮银白大月入跃出海面般高高捧起。

此刻的大殿之中,陆嫁嫁正半跪在先祖的神像之前,双手捧剑,一字一顿地宣读谕剑天宗宗主的誓言。

清澈的话语声亦如剑鸣。

她宣读完了誓言,缓缓地直起了笔挺的身体,殿中无风,她的衣裙却飘舞不定。

其余三峰峰主双手叠剑一拜,其余所有剑宗弟子一齐跪地,而其余宗门的应邀着也纷纷行礼。

“参见谕剑天宗第四代宗主大人。”

陆嫁嫁看着齐齐拜倒的人群,神色清漠而平静。

她内心却很是紧张,余光时不时看向那小飞空阵的方向,生怕那里忽然又钻出一个人,若他还敢再来,那自己怎么也要给他一剑了。

所幸一切平静。

从此以后,陆嫁嫁便成了谕剑天宗第四代的宗主大人。

而天窟峰亦成了四峰之首。

这场南州的盛典渐渐落下了帷幕。

之后峰主殿便成了宗主殿,而卢元白依旧是天窟峰峰主,陆嫁嫁则成了四峰最至高无上的宗主。

这天夜里,宗主大人的门又被敲开了。

陆嫁嫁冷着脸开门。

宁长久立在门外,弯腰作揖:“弟子宁长久拜见宗主大人。”

陆嫁嫁薄怒微嗔:“师父大人不必给徒儿行此大礼。”

宁长久跟着陆嫁嫁走入了清幽的殿中。

陆嫁嫁问罪道:“你白日里也太过放肆了些吧?”

宁长久却邀功道:“至少你的接任大典我没有捣乱,你该怎么样感谢师父?”

陆嫁嫁冷冷道:“要不我赏师父一剑?”

宁长久争锋相对道:“不如我赏徒儿一剑?”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陆嫁嫁先退让了下来,她轻盈地绕过屏风,坐在了寒玉床上,腾起的寒意照得她肌肤如雪,宛若玉人,那散开的下裙向是一大片荷叶。

宁长久在她身边坐下:“当了宗主会有许多琐事么?”

陆嫁嫁道:“这倒是没有,反而要比峰主时更清净许多,反正我草庐清修的两年也证明了,这四峰如今有我没我,好像确实也没有太大区别。”

宁长久笑道:“我是记名弟子,你是记名宗主,倒是般配。”

陆嫁嫁冷哼道:“哪里般配了?”

宁长久挑眉道:“我们可是有赌约在身的,这才过去了三日,嫁嫁可别忘了。”

陆嫁嫁沉默片刻,道:“你又想怎么样?”

宁长久道:“让我先检查检查,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得如何?”

游鱼滑入荷叶之下。

寒玉床上,数个灵罗果从宁长久的掌心滚落,宁长久大致地数了数,一颗也不少。

陆嫁嫁的脸上看不清情绪,只是淡淡道:“满意了么?”

“嗯,让为师好好奖励一下徒儿。”宁长久凑近了一些。

珍贵的灵罗果一颗颗地滚落在地,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寒玉床上,莲花已然散开。

宁长久开始讲起了阳秉阴授,雌雄相须、坎离冠首,光映垂敷的阴阳妙理。

陆嫁嫁听着宁长久的讲道,听到高妙之处时,忍不住啼哼相合,所有一切的阴阳之意似也在此刻颠倒,周围翻腾寒气,瞬息间却宛若火苗窜动,不仅如此,镜中的景,墙上画,冰火之中的鸾与凤,都颠倒不休着。

何谓合欢?相合的非贴身之体而是神魄交融之水乳,柴门闻龙吟,小叩而开。相欢非俗常之嬉笑玩乐,若隆冬之寒,似夏伏之阳,腾起于中央,上达头顶,下抵足心。直至相流反复,灵气交汇,窍穴齐鸣,肆意喷薄。

宁长久讲得尽心,陆嫁嫁听得倾心。而口中之道又时刻转换为身心之行。

只是大殿之中终有压抑。

“我听闻昔日中土道主讲道之时,如日悬于天心,妙语连珠,舌灿莲花,说尽天之高远,地之褒博,令人神往。”宁长久忽然开口。

陆嫁嫁问道:“何解?”

宁长久抱着她来到了殿外。

没有了大殿的阻隔,流转的阴阳的阴阳之气更为一清,温泉崖畔,夜云舒卷,陆嫁嫁明明比他大了八岁,此刻被抱起时却像是缠着他的小女儿。

他们立在了崖边。

宁长久感觉自己道心之中,许多未曾开垦之处转而焕发了颜色。

世间万法果然互相通达,一如大道之景无一不美。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脉、百骸、筋骨、窍穴都似心脏般勃勃地跳动着,其中奔流的血液好似汹涌大河,发出咆哮的轰鸣。那些被大师姐一个板栗融汇的道法,以更为精妙的模样彻底融入了血肉之中。

这是他过往所未感受过的。

陆嫁嫁亦有此感,只是她终究还未参悟其中真诀,对此的体悟要逊于宁长久。

宁长久忽然感觉怀中抱着的是一张琴,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根弦,那些弦似虚废虚,似实非实,由阴阳想揉而成,幕天席地本身的玄妙之意也似点睛之笔,每一次勾动的弦音没有丝毫隔阂,瞬息流转千万里。他们好似这个世界的中心。

宁长久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阴阳体悟,试图将它们融于剑招之上。

只是陆嫁嫁的赞赏声将他的思绪瞬息拉回。

宁长久轻轻吸气,按住了怀中的琴弦,将所有的弦在一瞬间拉到了极致。

接着,宁长久抱着她,忽地跳下了天窟峰的高崖。

高速下坠,风在耳畔尖啸。

这一瞬,属于阴的那一部分高高抛起,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弦声如裂如嘶。一如见了泼天佛光的鬼,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精神与肉体都似狂风中颤抖的烛火。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最近的一次。

临近峰底,宁长久灵力催动,两人轻轻落地。

陆嫁嫁滑倒在地,瘫软如泥。

宁长久扶树而立,他伸出了手指,如蘸墨般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提出了阴阳二气,轻轻地抹过树旁的一株花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