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久道:“不如连夜回峰吧,我正好也想去看看峰顶的雪色。”
陆嫁嫁轻轻点头:“如此也好。”
乐柔感觉心里凉凉的,她看着陆嫁嫁对宁长久言听计从的样子,终于明白了嫁出去的师父是泼出去的水的道理。
不过也有好处,至少自己把师父带回峰了,明天问卢元白讨要峰主之位去!
乐柔强颜欢笑,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
……
是夜,南荒的上空划过一道雪亮剑光。
陆嫁嫁足下无剑,直接凌虚而行。
夜色像一块平整铺就的布,南州错落的村镇都隐在了黑夜里。
更远处,依稀可以看到赵国与瑨国遥遥相对的,卧虎般的城池,城楼上还点着火把。
“瑨国的旗帜换了?”宁长久忽然问。
陆嫁嫁嗯了一声,道:“瑨国的王已死,整整一年没有新王敢继位,如今还是宰辅代为监国,瑨失其王,便改名为晋字了,也算是在对赵襄儿示好。”
宁长久轻声笑道:“小丫头好大的本事。”
那女帝陛下也是乐柔崇拜的对象之一,如今听宁长久这么说,有些不悦,道:“你才是丫头。”
宁长久没有生气,不由想起了临河城时,自己与赵襄儿互换了衣裳的那段往事,笑了起来。
乐柔见他如此不知耻,警告道:“虽然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你也不许胡作非为哦。”
宁长久问道:“怎么算胡作非为?”
乐柔沉思了一会儿,很难得出明确结论,便道:“就是不许做坏事!也不许欺负师父!”
“欺负师父?”宁长久道:“我可疼嫁嫁得很。”
陆嫁嫁的胸脯微微起伏。
她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别说话,要过云了。”
陆嫁嫁身影如剑,破云而去。
完整的云层在剑穿梭过后被炸成了鳞片状,藕断丝连地漂浮空中,云鳞的边缘微亮地勾勒着月光。
不久之后,天窟峰的峰主殿前亮起了一道影。
峰顶寂寞了两年的白雪被剑光照亮。
陆嫁嫁的身影落回峰顶。
峰底亘古不化的白雪似一张张记忆的便签,在他们来临以后打开,展露出其中所有记录的画面。
其中有他们无声穿梭的深蓝夜晚,有峰主殿前的赏看的白色雪月,有联手刺杀冰容时的血腥红光……宁长久看着地上的雪,却似看着一个盛满土壤的圆筒,仿佛可以从其中摘出五彩缤纷的花来。
陆嫁嫁的声音带着轻轻的叹息:“我们回来了。”
宁长久道:“回殿里看看吧。”
陆嫁嫁嗯了一声,从莹白的雪色中收回视线,转身走上清寒的台阶,推开了那座殿门。
峰主殿好似天上的广寒仙宫,透着久无人烟的幽凉与寂寞。
宁长久跟上她的步伐,走了进去。
乐柔站在门外,有些不知进退的样子。
陆嫁嫁也想起了她,回身道:“我先送你回房吧。”
乐柔自然是希望师父送的,但想起先前的事情,她有些赌气道:“我一个人回就好了。”
她在等着师父挽留,谁知道陆嫁嫁只担忧地说了一句:“那你自己路上小心些。”
“……”乐柔委屈极了。
她抬起头,又好巧不巧地对上了宁长久那可恨的脸,看到了他有些狡黠的笑。
失宠的乐柔轻轻跺脚,一个人气呼呼地回去了。
陆嫁嫁走进了门,不悦道:“她还是个小丫头,这样对她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宁长久道:“这种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占有欲都是很强的,得让她多经历些挫折,这对于磨砺剑心亦有好处。”
陆嫁嫁对于这些歪理邪说见怪不怪了。
她淡淡道:“你占有欲可一点不比她弱啊。”
宁长久道:“如今就你我两人,你还端着师尊架子?”
陆嫁嫁抿紧了唇,身子微停。
那份该死的赌约……自己怎么就三番两次上当了呢?
她垂下螓首,恭敬道:“师父,徒儿错了。”
宁长久看着她温婉乖巧的模样,一前一后的反差令他心弦颤动,忍不住轻轻拥了一会儿。
“以后嫁嫁就要峰主殿藏人了?”宁长久说着,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陆嫁嫁身子轻颤,不悦道:“怎么说得这般难听?”
宁长久松开了她,道:“我去点灯。”
他转身之后,陆嫁嫁随手掐诀,抹去身躯泛起的温度。
她走到窗边,轻轻地挑下了帘子,手指自窗台上轻轻抹过,手指摩挲间落了许多细灰。
烛光在身后亮起,峰主殿久违的轮廓浮现在了眼中。
大殿分为两层,前面是主殿,铜台盛着烛油安静地燃烧着,地上铺着绒毯,四边的陈设皆是民间购置的老物件,透着年月的的气息,这些老物件都供奉着剑,两者相辅相成,竟有一种玄妙的,互相温养的意味。
主殿之后是卧寝,两者之间只隔着几面巨大的屏风。
宁长久不由地想起了他初来天窟峰时,于剑堂中看见的那三幅乌纱屏风:荒人骑象斩蛇、群仙入海猎人面龙身之妖、万剑升空斩九头大魔。
那分明就是修蛇战神象,仙人杀猰貐,万剑斩九婴的画面。
原来命运早在不经意的细微处便给予了暗示,可惜自己未能读懂,让陆嫁嫁苦等两年不说,险些还身入死地再也回不来。
宁长久绕过了那几幅巨大的屏风。
峰主殿空旷却精致,寒玉雕成的床于夜间透着荧光。
陆嫁嫁走到他的身后,微笑道:“以前你就是在这里欺负我的。”
宁长久心绪微动,他轻声笑道:“以后可不止这里了。”
陆嫁嫁乖乖地抿上了唇。
峰主殿后是一池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