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的心中泛起了一股必死的意味。
这种感觉还有许多人感受到了。
夜除,邵小黎,城中所有的幸存者,部落中的居民们……
在十字架亮起的那刻,他们的心中都生出了一种心如死灰之感。
但这抹死灰之意并未应验,因为它所指向的,只是宁长久。
“老大,老大怎么了……”邵小黎忽然慌了神,她捧着自己的心口,神色颤抖。
夜除瞳孔中的死意稍纵即逝。
他放眼望着整个崩坏的世界,这撕裂的城池在他眼前就像是一粒不起眼的沙子。
“差不多了。”夜除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接着独自一人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他碳黑色的脸上便开始生长出俊美的五官,那五官不像是真实的,更像是笔墨描摹而出的。他渐渐恢复到了自己过去的模样。只是本该丰神俊朗的少年,此刻的身体看上去依旧像是濒死之人。
“你要去哪里啊?”邵小黎心中不安。
夜除道:“等宁长久回来。”
在宁长久于荒原上搜寻到他之后,他曾与宁长久有过一段秘密的对话。
他将自己钻研了数百年的阵法倾囊相授。
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
……
沼泽中的宁长久像是失去了呼吸。
“还撑得住么?”
有声音在喊他。
那是剑灵。
宁长久的思绪被一点点拉了回来,沼泽剥去了他的皮肉,他此刻的筋骨也尽数扭曲,识海中似有刀子不停割过,搅得血肉模糊。他也感受到了那道九天之上落下的杀意。
这必杀的意味反而让他更加清醒了些。
“撑得住。”宁长久话虽如此,但他的神辉却已愈发单薄。
剑灵说道:“他要来了。”
“还有多久?”
“现在!”
极短的对话之后,沼泽地被撕开。
数万里的沼泽就像是一片血肉糜烂的伤,而他则是隐藏在腐肉深处的肿瘤。
金色的十字架斩落下来。
深陷沼泽地中的宁长久忽然睁开了眼。
他的身体血肉模糊到难以入目。
修罗神录加持的力量像是被刀刮翻的鱼鳞,在褪去了所有的坚硬之后,便只剩下柔烂的肉。
宁长久看着从天而降的罪君,他的瞳孔再次像是被捏碎的鸡蛋,猛地炸开。
接着,十字架贯穿了他的身子。
宁长久却伸出了手,死死地抱住了他。
在十字架刺入他血肉深处之时,修罗神录几乎出于本能的发动,不需要宁长久动任何念头,那八十一式以极快的速度从他的气海中榨取灵力,然后化作真实的招式,似万箭齐发,暴雨般向着罪君刺了过去。
这八十一式凌厉至极,此刻混杂了神性的权柄,每一击都带着可以诛杀古神的锐意。
哪怕是罪君的身躯上,都留下了一道道细浅的凹痕,那羽鳞之下,甚至有鲜血渗出。
但如万柄长枪阵压的八十一式还是被罪君一一破除了。
也是这一刻,宁长久的白银之剑脱离他的掌控,向前刺了过去。
因为修罗神录吞噬了天谕剑经的缘故,所以他的修罗神录,拥有足足八十二式!
这是第八十二式。
这一剑本是刺不破罪君的身体的。
但宁长久死死地抱着他,无限的权柄最后一次发动,他与罪君被一同纳入了权柄之中。
交点之外,宁长久的伤势尽复,而罪君的本体没有受到明显的伤,只是那白银之剑,却奇迹般地刺穿了罪君的身体。
罪君冷冷地看着怀中之剑,无动于衷。
这一剑的剑气在他体内疯狂地爆炸着,但对于他来说依旧无关痛痒。
哪怕宁长久机关算计,依旧是必死之局。
但宁长久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笑意,他伸出了手,绕过了罪君的身体,握住了剑尖。
他的动作像是一个久违的拥抱。
他以身为剑锁,将罪君死死地锁在了身前。
宁长久的精神力向着整个世界飞速地延展,接着,所有的元素都沸腾了起来。
这一刻,罪君才发现,他们足下的世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阵。
他认得这个阵。
当日夜除以时间之焰托着巨箭升空之时,下方发动的便是此阵。
宁长久没有数百年前的时间去收集足够的时间,所以他只能将阵画得足够大,以天地为盘,再以灾劫雷火雕塑河川,形成这巨大的阵。
这不是小飞空阵,这是真正的飞空阵。它曾托着夜除飞向云霄!
此刻,天地风雷,山泽水火的元素之息恰好已暴乱到了顶点,这些力量相互牵引,终于形成了这巨大的阵。
宁长久调动了所有可用的力量裹住了自己。
天火拔地而起。
飞空阵中,宁长久以身与剑死死地锁着罪君,冲天而去。
罪君的瞳孔竖成两线,他的翼膜长大了最大。
哪怕是地上的一颗碎石头,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愤怒。
他的利爪扣住了宁长久的肩膀,想要将他的双臂直接卸下,无数道审判的雷电也打在了他的身上,宁长久的白衣被撕开,后背在一瞬间被打得血肉模糊,几乎可以看到肋骨之后跳动的心脏。
他们锁在一起的身体却不可阻挡地被整个大地高高抛起,飞向了重霄。
他们的身形都似被拉得很长。
宁长久的面容已然痛苦得扭曲,他的双臂鲜血淋漓,脑袋扬起,脖子拉长,所有的筋骨脉络都暴突着,像是洪灾之中无数即将决堤的河流。
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