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经一语中的地说道:“你已经越来越不像是一个人了。”
宁长久问道:“为什么?”
剑经道:“你自己可能很难察觉,在你修炼此法之时,你的身体也潜移默化地发生着改变,此刻你的身躯,更像是一具修炼为人的古神。”
宁长久点头道:“或许吧。”
剑经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无法想通,这八十一本功法,无论是哪一本,单独拿出都算不得多么强大,为何糅合在一起,却有着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宁长久道:“因为写这功法的人,是个真正的天才。”
剑经之灵好奇道:“你知道是谁写的?”
宁长久没有作答,但他心中隐有答案。
二师兄曾经与他说过,观中所有的修行秘法,九成是师父写的,还有一成是各位师兄师姐一道钻研编纂的。
当时宁长久便感慨过师尊强大的创作热情。
如今看来,师尊所创作的典籍何止是数量丰富,简直每一本都是不世出的神作……
剑经之灵没有等到回答,便自顾自地猜测起来:“我看你这神情,莫非又是一个女人?”
宁长久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剑经之灵啧啧道:“该不会又是什么绝世美女吧?”
宁长久不记得师尊的长相了,只记得那一夜玉裳雪影,剑光吞天,那张暌违已久的容颜好似明月在水。
剑经之灵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啧啧称奇道:“不会真是个女子吧?她与陆嫁嫁谁更漂亮一些?”
宁长久冷笑道:“你不是坚定不移支持嫁嫁的么?”
剑经之灵回以冷笑:“我支持谁有用么?我要是支持司命那小娘皮子,你还能把她拿下了不成?”
宁长久淡淡道:“迟早会遇到的,如今这方世界里,棋手唯有三人,我们只有一个能走出去。”
原本昂首挺胸,带着花冠,笔挺地立在树干上的血羽君听到了此处的讨论,也飞了过来,惋惜道:“哎,这剑经说的话委实不过脑子,哪怕宁大爷见色起意放过了司命,我们殿下能放过她不成?正宫威严岂是儿戏?”
这些天,它自封光明神后,入戏很深,此刻它的声音也冷漠而单调,带着一种莫名的磁性。
而它原本剥落的不成样子的羽毛,在经过了一个月的修养之后也重新丰满,它渐渐地爱惜起了自己原本认为丑陋的羽。
听到殿下二字,宁长久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想到了自己与她的两个约定。
他们徒弟的一年之约已经临近,他注定是赶不及回去了。
不过也好,丁乐石那傻小子怎么看也不是那个心机极重的小姑娘的对手,也省得输了以后被赵襄儿冷嘲热讽,他现在的实力虽已今非昔比,却也不太敢与赵襄儿动手,那位赵姑娘在遇强则强方面可是一把好手。
立在远处的邵小黎练剑的身影稍顿,向着这里投来的目光,她知道能让红头鸡感兴趣的话题也就是女人了……嗯,老大的女人,那该是怎么样的风华绝代啊?
傍晚时分,宁长久去寻找夜除,假装询问几个关于修罗神录的难点,让他放下戒备。
而邵小黎则在草屋里,煮了一大锅雪原角兽的肉汤,这是血羽君的最爱了,只是它屁颠屁颠地要来屋里就餐时,却被邵小黎拦在了外面。
“宽宏大量的神后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是要为难光明神么?”血羽君仰起头,看着这个双手叉腰的少女,央求着要进去。
邵小黎道:“你想吃么?”
“这不是废话么……”
“嗯……你和老大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啊?”
“倒是……不长也不短,我与宁大爷,虽是萍水相逢,却是一见如故啊。”
“那好,你给我讲讲他和那个什么殿下的事情吧,讲好了我就给你肉吃。”邵小黎说起了自己的条件。
血羽君闻着屋内正热乎的肉香,咽了口口水,连忙道:“行行行,那我们长话短说……”
血羽君将皇城时发生的事情大肆渲染了一遍,将那老狐一战说得惊天动地,大气磅礴,还将自己塑造成了与宁长久生死与共的神雀,话语间却被邵小黎打断道:“我不想听这些,只想听老大和那个赵襄儿的故事。”
姑娘家家的,就是没见识!血羽君在心中讥讽了一句,脸上却堆笑地说了起来。
邵小黎静静地听着,不解道:“这就喜欢上了?不……不就是患难与共吗,我不也是吗……有什么不一样的?”
血羽君瞥了一眼她荆钗布裙勾勒的身段,犹豫着开口:“人与人之间,总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神后娘娘说不定哪天就悟了。”
邵小黎也不傻,她看着它的眼神,一下子明白了言外之意,直接把肉汤扣在了它的头上,愤愤不平道:“男人都是色鬼!”
血羽君被肉汤淋了一声,又是生气又是心痛,想要给这丫头一点教训,可它才一出手,邵小黎便电光火石般出剑,抵在了它的鸡脖上,“嗯?你只红头鸡想做什么?”
她察觉到了血羽君有一丝进攻的意味。
血羽君也吓了一跳,它这才反应过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这死丫头已经把剑法练到了这般境界了,而它每日耽于巡逻,疏于修行,与她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自己不知不觉,已处于队伍底层了。
“女侠饶命啊……”血羽君哀嚎着被扔出了屋子,它坐在草地上,无奈地张开翅膀,吮吸着翅膀上散落的汤汁和肉片,苦着脸道:“女人都是魔鬼。”
……
……
南荒位于南州中央,范围极广,有观万物为白骨的红河围绕。
自南荒诞生起五百余年,不乏有修士仗剑探索,只是结果都不是很好。而南州又位于这个世界的角落,真正赫赫有名的修行者极少,所以这么多年来,人们对于这片污染蔓延的诅咒之地并未有过太多的了解。
罪君年将近过半之际,这道神国中投下的阴影终于来到了这片深渊。
神国之主无法亲临人间,轻易也不会投下什么影子。
而当时罪君至此,只是因为感应到了九婴的气息。
三千年前,它与九婴还是同一个时代的古神,如今沧海桑田,众神消陨,故人的气息重现,他便想来再见一面。
接着,他发现这生于世界之角,尽是荒山野岭的南州,好像远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简单。
他经历过那场诸神陨落的战争,所以也知道南荒的来历——这也是那浩劫之下的古战场之一。
在他们神明的史书里,那场撼天动地的战争是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是一场神灵的消亡史,许多活了几千年,强横无比的古神也未能逃过灾劫,而与此同时,人间的许多妖兽何修行者反而后来居上,当时整个人间版图,星星点点地多了数百头迈入紫庭境的大妖和修士,他们像是奉天承运,其中许多天赋奇绝的存在,境界甚至超过那些跻身五道之中千年的古神。
只可惜,他们崛起得太快,消陨得也快。
而自十二神国构筑以来,那也是第一次,有神国之主陨落。
这是真正惊天动地的隐秘,只有他们那个层次的大人物才能知晓。
只是当罪君见到这片深渊之时,他才发现,五百年前那桩天地浩劫中的一些事情,与自己记忆的,似乎有些偏颇。
他当时凝视了许久深渊,发现此处竟连自己都无法看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