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宁长久点头,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
自己在悬崖边惊险杀死严峰,然后对方死前的反扑将自己也震入了峰底,接着他在峰底醒来之后,发现了一条狭窄的道路,那条道路正好可以通往天窟峰外。
这是他所能想起的一切。
宁长久来不及作更多的思索,前面的混乱里,忽然有一剑逼了过来。
那个使剑的长老境界并不高,甚至与如今的宁小龄也相差无几,但他出剑的时机极好,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宁长久的失神,想要借着这一机会将这神秘的少年一举杀死。
这位长老的剑破坏了宁长久大脑中思绪的形成。
也正是他的打断,宁长久才在事后想起了许多记忆中不合理的地方。
但他不会感谢这个长老。
少年的眼眸里泛起了金色的光,他的胸前也凝成了一团金色,那金色并未化作金乌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支金箭。
没有弓与弦,金箭却像是自己长了翅膀,咻得一下冲刺而去。
长老出剑的速度虽没有一点停滞,但他双目中却失去了目标。
因为他的瞳孔被忽如其来的金光照彻,巨大的热量自瞳孔中燃起,仅仅一个眨眼里,那一双眼睛便被焚烧成了两个鱼目般大小的珠子。
他手中的剑凭借着惯性依旧刺去,而宁长久已侧身躲开,反手将剑刺入了他的胸膛里。
“你知道闭关之人出关,还会带来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正当宁长久要做出进一步的动作时,厮杀的人群里,忽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没有人听清声音是谁发出来的,也没有人去追问这个无聊的问题,所以那人只好自顾自地回答:“闭关乍出,没有人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他究竟在这段日子里修到了何种境界,这才是这里每个人最大的底牌,他们许多人都有信心不被杀死,包括我。”
“这种自信往往就是灾难和死亡的源头。”那人如此长叹。
争斗声像是减弱了一些。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了那个说话之人。
那人是一个玄青衣裳的少年,他面容白暂稚嫩,梳着发髻,配着长剑,先前他不知采用了何等隐匿的手段,在场的众人竟无人发现他,此刻他走出之时,丰神俊朗的少年却一下醒目,带着极大的压迫感。
“你是谁?”青衣男子发问的声音有些痛苦,他想不起峰中何时有的这一号人。
回答他的不是少年的答案,而是他的剑。
少年在说话之际张开了嘴,吐出了一口飞剑,飞剑穿行于血间,一举来到了这青衣人的面前,他虽断了一只手,但毕竟是长命初境的高手,这简简单单的一剑在他有所防范下并没能杀死他。
而这少年也没有想要杀死他,他只不过是亮出自己的身份罢了。
“七意?”青衣男子注意到了那飞剑上镌刻的字,猛然想起了什么,惊呼出声:“你是紫天道门的人!”
传闻中紫天道门的剑客,都喜欢用数字作为自己的姓氏。
那少年没有否认,淡然一笑:“紫天道门,七意。”
他已经活了一个甲子的年纪了,只是道门的返老还童之术让他看起来无比年轻,乳白细腻的肌肤仿佛还是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
先前那场混战里,两派的人互相厮杀,而有人潜伏其中,隐匿地对所有人动手,在他们身上添下不轻不重的伤口。
他便是七意。
他在在场的数十人身上都留下了自己的剑痕之后,他才确定这一代天窟峰确实无人了,他是在场所有人中的最强者,当然不需要再做什么隐匿。
七意看着那名境界平凡却极有勇气的少年,微笑道:“可愿意随我去紫天道门?”
宁长久没有理会他的问话,他能感知到对方的境界极高,甚至已经到了半步紫庭的地步,如今这峰中,除了自囚书阁不出的严舟,无人是他的对手。
七意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减,他的境界给予了他独到的耐心,“没关系,我给你思考的时间。”
宁长久假装思考了一会。
而七意也根本没想等他的回答,在宁长久垂头沉思之际,他假意正了正发冠,衣袖抖擞间,又一柄飞剑递出,刺向了宁长久。
七意相信自己的每一剑都是一击毙命的剑,杀一个外门的少年根本不在话下。
叮得一声清脆响起。
宁长久挡住这一剑,他没有用自己的剑去格挡,而是从不知何处掏出了一根枯枝状的扭曲黑铁。
这根黑铁没有锋芒,也无法灌输灵力,所以也无法斩出剑气,用来杀人很是鸡肋。
但他因为材质坚硬的缘故,却适合用来抵挡一些刀剑的袭击。
七意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如磁石板正好撞上了那根铁棍,一声颤鸣短促而有力,宁长久被铁棍上传来的力量震得后退不止,但那柄飞剑同样被弹开,扎进了附近的岩石里。
七意看着他手中的铁棍,目露精光,知道这绝对是一件其貌不扬的宝物,只是这件宝物落到了这个不懂操控的少年手里,真是宝剑蒙尘。
他打算立刻出手,抢夺宁长久手上的东西。
但七意却还是失算了一件事。
那就是谕剑天宗与紫天道门之间的矛盾。
这两个宗门的矛盾由来已久,先前严舟便怀疑过宁长久是不是紫天道门派来的卧底。
此刻,宗门的矛盾竟使得原本四分五裂的天窟峰团结了起来,所有的剑尖齐刷刷地指向了七意。
七意察觉到之时,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之前门主命他前来时,便千叮咛万嘱咐过,让他务必沉得住气。
而他此刻才明白,自己这一口气依旧没有沉住,大势虽已倒向了自己这边,但那些自己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人忽然间拧作一起,依旧会带来不小的压力。
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被打破了。
一记断裂声骤然响起。
宁长久哪怕面对七意飞剑时依旧冷漠的脸色,在这一刻终于变了。
那是铁索断裂的声音。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七意身上时,那持刀男子猛地冲破了几人的防御,一刀斩断了那系在崖峰上的剑索!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许多人,雅竹更是在这一瞬间暴露出了身为女子的软弱,惊呼出了声。
剑拔弩张感一下子烟消云散,七意如释重负,开怀地笑了起来,“你们天窟峰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要这般置峰主于死地?”
这同样是宁长久和宁小龄心中的疑问,在他们心中陆嫁嫁待人极好,上一辈的恩怨再重,也不该牵扯到她身上才是。
宁长久忽然有些想念赵襄儿,若是她在身边,这个紫天道门的修士哪里还有猖狂的机会?
细长的铁索在断裂的那刻已顺着悬崖飞速地坠了下去。
峰谷中没有传来一丁点的声响,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在了那噬人的黑暗里。
陆嫁嫁生死难卜。
在场的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都觉得陆嫁嫁凶多吉少,只有宁长久在短暂的失态后平静了下来,他想着自己坠入峰谷都能从中走出,陆嫁嫁境界远高过自己,应该也不会有事。
他始终都专注地盯着七意,寻找着他露出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七意护体的灵力滴水不漏,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是很快,他却犯下了一个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致命失误。
七意看着攻势已经溃散的众人,说道:“当年那个老东西盗走的紫天道门的圣器藏在何处,若是说出来,我可饶那人不死。”
“紫天道门的圣器?”
有人疑惑不解,从未听说过,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又触碰到了某个巨大阴谋的一角。
而知道更多内幕的人,神色一下子阴鹜了下来,掩不住的杀心像是刺破衣料的刀子,锐利的锋芒就像是在昭告七意话语的真实性。
最先回答的七意的是那个以刀斩断铁索的男子,他的皮肤被太阳长期曝晒过,看上去很是黝黑,若非先前一刀断了铁索,此刻隐藏在黑暗中的他便会显得很不起眼。
他听着七意的话,露出了笑容,与肤色相反的牙齿刺目也像是反射着光的刀,“看来你们门主果然快死了,什么紫天道门,靠着吞食亡魂赖以存活的门主,也配与道门二字沾边?”
面对他的
讽刺,七意面色没有太大改变,只是看向他的目光已像是在看一眼死人。
他也确实是个死人了,除非此刻可以逃出生天,要不然无论是谕剑天宗还是紫天道门,都绝无可能放过他。
但他却依旧在笑,好像根本没有觉得自己会死。
他的笑容一直到七意剑锋刺入他的眉心那刻终于凝固。
他瞪大了巨大的瞳孔,涣散的目光中映出了所有的人脸,他死前的表情是那样的震惊,好像在好奇为何没有人搭救自己,最后的一刻,他才明白兔死狗烹的道理,他决定将心中最深的秘密说出来,可惜只来得及发出了一个音节:
“寒……”
一个类似于寒的音节之后,持刀男子坠倒在地,没有了声息。
这个寒字落到大家心里,有着各自不同的解读。
七意心中也有自己的计较,他知道这峰谷之底藏着无数的宝物,而这片拦路的亡灵黑雾,似乎是堂堂正正地宣告着那件可以容纳一切魂魄的圣器,此刻便隐藏在天窟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