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羽的遮蔽之下,宁长久与赵襄儿原本以为可以拖到白夫人神性耗尽,身躯瓦解。而等白夫人死后,赵襄儿再以九羽为剑,直接斩开这片摇摇欲坠的天地,让他们先行离开,这样便可以维持酆都的平衡不被破坏,然后他们再想办法从外面摧毁这座酆都,使得里面尚还存活的人可以重见天日。
可这一切都被白夫人之后一系列发疯的行为破坏了。
没有一丝光点的天幕上,亮起了那道流火。
那是她以身为剑的剑火,也是白骨身躯上燃起的尸火。
黄泉之畔,那素衣少女用黑布蒙着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那道从天而降的火光,她捂着耳朵,害怕极了,口中忍不住喊起了一个名字:“韩夫。”
那是黑无常的名字。
素衣少女原本以为与他只是像个一座破碎的长桥,早晚可以再见,而此刻她还不知道义父已经魂飞魄散,城市片刻后将要毁灭的恐惧压垮了一切。
黄泉边的石缝里,开出了无数的花,那些花的花瓣很细,只比发丝稍粗一些,它们微微地卷起,纤细而脆弱,风一吹就会折断。
它们是彼岸花。
此刻满城覆灭的死气凝聚成了它们妖艳的花瓣,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满城送葬,盛开与毁灭都不过是刹那的时光。
就像是阴云汇聚时天会下雨,电光响起后雷声会接踵而至。
在那道红色的焰光划破长空时。
这座城中,哪怕是最年迈无力的老妪,都知道城池要覆灭了。
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的仪式,城池便会转瞬间毁灭。
……
床榻上,宁小龄艰难地支起了受伤的身体,她也感受到了那股毁灭万物的气息,她甚至来不及穿鞋,直接赤着脚跑了出去,她大喊着宁长久的名字,靠着心意相通的隐约勾连向着猛一处狂奔。
黑暗中,一只手抓住了她。
“师兄!”宁小龄惊叫出声,身子被一把拽了过去。
宁长久见到了他,松了口气,他转头望向了赵襄儿,声音急切道:“来得及吗?”
问的是赵襄儿是否来得及斩出一道空间裂缝,带着他们离开这座即将毁灭的城池。
赵襄儿抬起了头,目光却无比的平静,她摇头道:“来不及。”
宁长久握紧了拳头,默然点头。
他们的心中都有了决意。
本就压抑的黑暗此刻显得更加凝重,赵襄儿手指抚摸过古伞的伞面,忽然说道:“娘亲将这把伞送给我时告诉我,这柄伞叫倾城,这柄剑叫倾国。”
说着这些,她走出了九羽遮蔽的阴影里,对着天空招了招手。
那宛若流星,拖着长长流火焰尾而下的白夫人稍稍调转了些许方向,朝着赵襄儿所在的位置俯冲过来。
“这柄伞叫倾城。”赵襄儿又重复了一遍。
宁长久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那位娘娘对她的期望。
如今城之将倾,她如何能独善其身?
这是她的城。
白夫人所有的意识都已经消磨尽了,此刻她可以是妙龄的少女,可以是躺椅里的老头,也可以是编织灯笼的老婆婆,无论是哪种,最终她都会化作一柄剑。
浓烈的死亡燃烧成了地狱的红莲之火,于是死亡的恐怖便成了无与伦比的美。
她此刻形如羽蛇,燃烧的身躯像是火焰中的飞蛾。
赵襄儿打开了红伞,浑身所有的灵力都压在了伞面上。
宁长久伸出了手,也握住了伞柄,宁小龄同样伸出了犹带伤疤的双手,一同牢牢地握住了。
他们对着白夫人化剑而来的方向举起了手中的伞。
轰隆!
像是巨大的惊雷在这片城池中炸响,也像是地狱之门被骤然打破,世间万恶的苦难景象都随着灼热的火浪展现然后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