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木剑在洞穿她眉心之后,去而复返。
妖狐狐尾一震,将那木剑打散。
“那就让我领教一下你真正的本事吧。”
雪狐的话语中听不出一丝情感,下一刻,宁长久与宁小龄所在长街尽数破碎,所有的房屋都被掀去,夷为平地,一头法相数十丈高的老狐立在废墟之中,猩红的双目漠然地盯着那宛若蝼蚁般的男女。
宁小龄看着那通体雪白的身影,她知道,那是自己先天灵与妖种融合之后的异变。
那头可怜兮兮的断尾小狐,如今已变得如此高大倨傲,它的身体抖落着雪花般的光芒,如圣火凝作的生灵。
宁小龄本能地后退两步,心中泛着与生俱来的恐惧。
雪狐盯着他们,道:“或许我早就该出手的,如今杀了满城之人,剑意鼎盛,让我也有些许害怕。”
宁长久平静摇头:“那一剑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算什么?”雪狐眼眸变得细长,问:“你心中也有剑?”
心魔劫是问心之局,无关境界,心有多大,天便有多高,心中的剑意有明亮,这个世界便有多明媚。
宁小龄忽然觉得后背变得很温暖,那种温暖缓缓融化着心头的霜雪,消抹恐惧。
她转过了些身,只觉得脸颊上覆着橘黄色的光晕。
那光像是贴着面颊的炉火,她以手遮着额头,眸光顺着指缝望去,才模模糊糊地看清那轮苍红色的大日泛着波澜壮阔的橘光,从地平线上挣出,将整个世界都拥抱在了它的柔光里。
那纯粹而巨大的光明里,那头数十丈高的雪狐竟也黯然失色。
它骇然地看着那轮大日,不敢确定那是什么。
九天之上,那宛若冰雕玉琢的少女覆冰般的眸子也被那轮大日照得火红,她眉头一蹙,伸出了手,所有的光线经过自己的身侧时皆黯然退避,她看着城中那名少年,眸光闪动,带着震撼与不确定,又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这不可能啊……”她轻咬下唇,道:“我明明没有见过他……我见过的人怎么可能忘记,哪怕他是某位曾迈入过五道之上的强者转世重生,我也绝不可能认错……这到底是什么人?”
宁长久轻轻吐了口气,此刻心魔劫中,他的身体不过是意识,没有重量,而此刻他的意识竟与那轮大日勾连,两者之间交相辉映,爆发出万丈的光芒。
他心中确实埋藏着一剑。
前一世的记忆里,月圆之夜,花灯满天,同门师兄姐齐聚,自大师姐开始,一人一剑,斩断月光而成道,刺破苍穹而飞升。
他心中也有积攒了二十四载的浩然之气。
十二年修道,十二年问剑。
本该于那一夜斩出心头之剑,飞升仙廷,剑我两忘。
只是他要出剑之时,心生灵犀,回眸多看了一眼。
那一眼让他出剑滞慢了半刻,也再也没有机会斩出那飞升一剑。
只是在那之后,他看到了更强大的剑光,在那一剑面前,他甚至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明月何皎皎……
宁长久闭眸,回忆了那张记忆中愈发模糊的脸庞和剑影,那是他眸底深邃处暗藏的月光。
那也是他郁郁不得出的飞升一剑。
雪狐无法看到,但却能感受到一截剑尖已经指向了自己的胸口,它竟生出一种无法躲避无法逃离的念头,仿佛下一刻,自己的身躯乃至这座巨大的城池,都要被一分为二了。
心魔领域的顶端,有叹息声轻轻响起。
“真爱惹麻烦呀。”少女抱怨了一声,对着那轮大日点出了一指。
似有天狗吞日,日夜更迭,整个世界的光都如逝去的流水,变得一片漆黑,而那原本是太阳的位置,转而变作一轮苍白的圆月,没有一丝的纹路,只有简单到极点的白。
宁长久侧目望去。
世界静止,宁小龄和雪狐都保持在一个一动不动的姿势里。
因为他身后,以圆月为背景,浮现出一个小女孩云遮雾绕的身影。
“适可而止吧。”小女孩有些生气道:“虽说狮子搏狐亦用全力,但这一剑斩在此处,我可不给你收烂摊子。”
宁长久笑了笑,却并未熄灭指间的剑火。
小女孩看了他的手指一眼,道:“给我讲讲你的来历吧。”
宁长久道:“我也不敢确定,你若是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啧啧称奇:“你这空手套白狼和谁学的?”
宁长久无辜地笑了笑,道:“我真没有骗你。”
小女孩叹了口气,道:“那就姑且相信你吧……你的身上藏着大秘密,连我都无法看清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