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偷。
况且他刚刚就付过钱了。
少年这样想着,伸手拿起了包子,撕掉被老鼠咬过的一边,拍掉上头的沙尘,正要往嘴里送。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阴险的呐喊:“有小偷偷包子!!”
很多只脚包围了他,为首的是满脸横肉的包子铺老板,他一脚踩上少年拿着包子的手,狠狠碾了碾。
他手上的冻疮生生被碾出了血。
“打死这个小偷!!”
少年被高热折磨成了哑巴,他无法为自己辩解,无法反击,连痛都喊不出来。
他被这群人用脚踢踹,被石头砸破额头,被吐唾沫,被踩肚子,踩伤口。
他后脑的头发被老板抓起,整张脸被按进地上的污水坑里:“西溱的狗东西,还想在我这里讨到好?去死吧!”
污水里晕染出一圈鲜红色的血液。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太阳快要落山。
少年在一阵窒息中清醒,他没死。
他好像永远死不了。
在河水里冻了三天三夜没断气,三道贯穿伤都开始腐烂流脓冒黑血了也没断气,高烧烧了将近一个月,嗓子都烧坏了,脑子都烧得混沌不清记不住事了也没断气,饿了将近一个月还是没断气。
如今被人打得浑身是伤,也还有一口气在。
他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步挪到镇外无人的河边。
那里有一处无人居住的破房子,因为有这个破房子遮风避雨,他没被冻死在边境的冬夜里。
他走到河边,借着清澈的河水看到自己的脸孔,被打得已经没了人样。
他用手掬起水,往脸上泼。
冰冷的水刺激着开裂的伤口和手上的冻疮,痛得麻木了,竟也不觉得多难受。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只以为有些人生来活得如此艰难。
幸而他还有所牵挂。
他小心翼翼地脱下自己身上的破落玄衣,将最贴身的那件狐毛里衣解下。
布料沾着血贴在胸口那三道腐烂的贯穿伤上,他深吸一口寒气,忍痛将布料与血肉撕扯剥离!
他忍着剧痛,将布满血的狐毛里衣放进河水里。
他用手揉搓着上面的污渍,想把这件衣领缝得丑丑的衣服洗干净。
他忘了自己的身份与遭遇,唯独记得心里有个该万分珍视的人,而这件里衣,是那个人给他缝补的。
他记不清那个人的名字,却能在高烧滚烫的梦里看到他,神仙一般的人儿,总在他最痛苦最落魄的时候,捧起他的脸颊,轻声喊他:阿瑾。
他说:阿瑾,别怕,没人能打倒你。
少年抬手抹去滚滚热泪,只为了记忆中的这句话,他就不会轻易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