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余鼎新才以极低的声音道:“田老弟,非必要你最好不要过问这件事。”
听口气,他是知道内幕,田宏武登时激动起来,栗声道:“总管,非常必要,小弟被逐
离师门而腼颜苟活,便是为了这件事……”
他的双眼发了赤,脸上的剑疤也红了。
余鼎新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目光逐一扫过座中食客,然后才低沉地道:“田老弟,
听口气你有意要代‘凤凰双侠’一家追凶复仇?”
田宏武断然应道:“是的!”
余鼎新道:“老弟与双侠是什么渊源?”
田宏武道:“双侠是小弟的姨父母。”
余鼎新目芒一闪,道:“田老弟,你凭什么信得过我而道出了内心的秘密?如果我也是
凶手的一分子,会有什么后果?”
田宏武不由愣住了,这话说的极有道理,自己是太大意了,如果正好问上仇家,对方定
然会不择手段的对付自己,后果实在难以想象。
当下讪讪地道:“多承指教,小弟是有些疏忽,没顾及这一点,不过,小弟看总管人如
光风霁月,形于外,所以才敢直言不讳。”
余鼎新道:“老弟,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江湖人心险恶,不要轻易相信人的外貌。”
田宏武微一欠身道:“总管金石之言,小弟记下了,现在请问……”
余鼎新略作沉吟,正色道:“田老弟,你不知道最好,知道了有害无益,你也不必再追
查,这件公案已经有人出面清理,记住,我说的话不能让第三者知道。”
田宏武激动得全身发起抖来,栗声道:“是谁出面清理?”
余鼎新道:“我不能告诉你。”
田宏武发急道:“是否庄中还有幸脱灾劫的人?”
他想到了小秀子,但他没说出来。
余鼎新摇头道:“凡是江湖人发动这样的血腥行动,最注重的是斩草除根,不会有幸免
的。”
田宏武咬了咬牙,道:“总管,您既然知道内幕,请求您,告诉小弟……”
余鼎新断然道:“不能!”
田宏武恨得牙痒痒地,但却无可奈何,又不能动武迫对方说出来,他木然呆望着余鼎新,
内心却翻涌如狂涛。
余鼎新和缓地道:“田老弟,冷静些,迟早你会明白的,仔细想想,你不希望破坏出面
者的计划把?这不是小事,一着错便满盘输。”
田宏武把牙齿咬了又咬,道:“小弟只想知道,绝对守口如瓶,小弟不能袖手旁观,多
少得尽一分心力……”
余鼎新道:“怕的就是这一点,这件事决不容人插手。”
田宏武像泄了气的皮球,软瘫在椅子上。
他日夕思想的是这件事,他把这件事列为本身的义不容辞的重任,千方百计的探查,但
结果却是如此,到底是什么人出头清理这件血案呢?这出头的,与“凤凰庄”是什么关系?
仇家又是何许人物。余总管又何以会知道内幕?难道他……
如此看来,再没有与“宇内狂客”联络的必要了。
余鼎新低头沉思,眉头皱得很紧,像是在考虑一件重大的事,整整半盏热茶的工夫,他
眉头一舒,猛灌了三杯酒,抬头正视着田宏武道:“你定要知道?”
田宏武精神大振,急声应道:“是的,小弟极想知道!”
余鼎新道:“你知道古人墓那地方”
田宏武道:“知道!”
口里应着,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不久前,在古人坟险遭杀害的那一幕,堡主朱延年疑心自
己是“复仇者”,故布狡计,诱自己上钩,若非“复仇者”真的现身,杀了秘探首领方有为,
洗情了冤枉,自己已经不明不白的死了。
余鼎新再次环顾了座间一周,才悄声道:“下月十五,月圆之夕,你到那里去,便可明
白真相。”
他虽设明白说出来,但总算有了一条路。
田宏武知道再问也没用,心里一盘算,还有整整十八天,当下沉声应道:“好,小弟准
时去!”
余鼎新道:“老弟随我回‘风堡’去吧?”
田宏武摇头道:“不,小弟已获朱堡主当面允准撤销武士统领的职位,好马不吃回头草,
再回去没有意思!”
余鼎新吁了口气道:“话是不错,但堡里正在用人之秋,老弟何妨委曲点恢复原职,再
说,老弟是南方人,在北方无依无靠,有个栖身之地也好?”话说的极是诚恳。
田宏武心里想,一个自由之身,又何必去受人拘束,而且自己对江湖事已经失去了兴趣,
何苦强迫自己去做违心的事?还有就是一回到堡里,势必又要受朱媛媛的纠缠,对那任性的
女子,实在穷于应付。
转念一想,回堡也有好处,余鼎新既然知道“凤凰庄”血案的内请,与他相处,或许能
有机会探听到更多的秘密。
另一方面,或许能揭开“复仇者”之谜,照余鼎新的判断,朱堡主可能已接到追命的竹
签,“复仇者”迟早要行动的。
这么反覆一想,不由面现踌躇之色,一时拿不定主意。
余鼎新紧迫一句道:“如何,诀定了没有?”
田宏武深深一想,道:“好,小弟随总管回堡。
口口 口口 口口
风堡,被一层看不见的愁云惨雾所笼罩,每一个人的心情和面色一样的沉重,隐约中,
似乎是风雨欲来的样子。
田宏武又恢复了“旋风武士”统领的职位。
现在,他又可以看到丁香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了,他记得她曾说过:“……想看大眼睛
便回堡来……
他真的回来了。他爱上了丁香么?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只爱她那一双迷人的阵子,为什
么?这是一种潜意识的作用。
因为他的未婚妻小秀子也有这么一双大眼睛,看着丁香,下意识中可以得到一丝虚幻的
安慰。他完全不爱她么?很难说,因为人是感情的动物,而感情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东西,谁
也无法捉摸,谁也无法把握。丁香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他很亲切。
但这亲切多少有些微妙的成份。
朱媛媛每天都藉故与他见面一次,她像是变了,不再那么任性,像有重大的心事,使她
郁郁寡欢,秀眉总是锁着的时候多。
田宏武直觉地感到余总管的判断有道理,朱堡主定已接到竹签,他回想在古墓室中偷看
到的黑名单,上面并没有朱延年的名字,那是为什么?他每天都要巡视岗哨警卫,出入内院,
但他没看到余总管所说的两位上宾。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连四天,不见朱媛媛的影子,田宏武觉得很轻松,但也感到诧异,她怎么忽然不来了
呢?是自己对她太冷淡,而使她改变了主意?一件事,习以为常了,一旦改变,便会觉得不
惯。
田宏武对朱媛媛,非但无意,而且还对她的痴缠不厌其烦,现在她不来了,他又感到有
些空落落的,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了什么,就有这么怪。
午睡后,田宏武坐在卧室窗前,茫然望着窗外天空中飘浮的白云,一朵朵像柔软的棉絮,
没有风,云朵几乎等于静止,他的心,也跟着静止,什么都不想。
突地,一阵轻轻的,细碎的脚步声传入耳鼓,如果不是这样静,还真听不出来。
他心中一动,想着定是朱大小姐又来了。
脚步声人房,到了身后,他故意装作不知道,没有回头。
一个甜甜的声音道:“田统领,想什么想得这样出神?”
田宏武一回头,一双发亮的大眼睛,来的是丁香。
“哦!丁香,有事么?”
丁香小嘴一披,道:“要有事才能来吗?”
田宏武讪讪一笑道:“不,我不是这意思,请坐!”
丁香毫不客气地在靠门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田宏武又道:“几天不见小姐了……”
丁香偏了偏头,调皮地道:“你想她?”
田宏武脸一红,道:“噫,你今天说话总是带刺,我猜你心情不好?”
丁香粉腮,一沉,道:“猜对了,的确是心情不好。
田宏武道:“是受了委曲了?”
丁香大眼珠一转,道:“我虽然是个下人,但小姐待我如姊妹,没有人会给我委曲。”
田宏武道:“那是为了什么?”
丁香叹了口气道:“小姐病了,病得很厉害,不时昏迷,是怪病,以前姜师爷是岐黄圣
手,可惜,他被‘复仇者’取去了性命……”
提到“复仇者”,田宏武的心弦便不由自主地震颤了,脑海里又浮现古墓,黑衣蒙面人,
黑名单,这恐怖的人物,却是自己的恩人。
如果不是无意中偷看到了黑名单,他根本不会知道黑衣蒙面人的身份。
他窒了窒,道:“怪病,没求医么?”
丁香道:“开封一带的名医找遍了,诊断不出是究竟什么病,有的说是风邪,有的说是
积郁,有的更可笑,说是心病。”
田宏武下意识地一震,道:“心病?”
丁香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对了,心病,心病者,所求不遂而致之也!”她边说,边
晃着头。
田宏武忍俊不禁地道:“丁香,你什么时候学起老夫子来了?”
丁香眉毛一扬道:“别笑,人家心里可烦得很,田统领,堡主要我请你到内院去见见小
姐!”
“这……”田宏武心头一震,皱起眉头,用手摸了摸面颊,手指突然触到了脸上的恶疤,
立即摇头道:“男女有别,我不去!”
丁香道:“怎么,你一点也不爱我们小姐?”
田宏武道:“我压根儿就没想到过这问题。”
丁香脏了咬下唇,道:“可是,这是堡主的命令!”
田宏武毫不思索地道:“这种事也可以下命令么?”
丁香一瞬嘴道:“好,算我说滑了嘴,不是命令,是请,可以么?”
田宏武苦着脸,想了老半天,才期期地道:“不是说,堡主在闭关修习什么武功么?”
丁香道:“小姐得了怪病,他不能不出来,对了,我……”
田宏武道:“你什么?”
丁香压低了嗓子,粉腮变得很沉重地道:“这是个秘密,我告诉你,你只能放在心里,
前些时,堡主接到了‘复仇者’要命的竹签子,说是百日之内取堡主性命……”
田宏武心头剧震,变色道:“有这样的事?”
丁香以手指掩口,嘘了一声,接着道:“我能骗你么,当然是事实……”话锋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