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不信神佛,但殷承玉走后,他却只有在念诵往生咒时,才能得片刻安宁。
他寻佛问道,大兴土木广修佛寺道观,召集天下高僧仙道,为殷承玉诵经祈福。
但却从不敢奢望来世。
身死魂灭,岂有来世?
只能靠回忆苟延残喘罢了。
殷承玥曾经怒斥他,说他已经疯了。
其实也没有错。
疯了总比清醒地活着要轻松,总好过每时每刻都要告诉自己,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种感觉太痛了。
像硬生生剜去心上的一块肉。
只是回忆,薛恕就疼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死死抱住殷承玉,像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着,拼命从他身上汲取温度。他紧握着殷承玉的手,将手指含在口中,克制地用牙齿磨。
忍得身体都在颤抖。
每一片哀嚎的灵魂都在叫嚣着占有他,像从前一样占有他。
凶狠地将他的血肉吞入腹中,合二为一,便不会再遭受失去的苦楚。
然而最终,他甚至没有在殷承玉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他将人抱了许久,亲了许久。直到外头传来些微的光亮,方才沉着眸起身。
动作轻柔地擦干他脸上和手上的水渍,再整理好散乱的发丝,将睡姿调整成原样,盖好了锦被。
一切和先前毫无分别。
最后他俯下身去,与殷承玉额头抵着额头,许久,方才起身离开。
*
薛恕外出许久未归,守在营帐内的小童已经急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有些急切地迎上去,却又被他阴沉的表情慑住,畏惧地停下脚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薛恕扫他一眼,神色阴沉:“今晚之事,不该提的便不要提。”
小童喏喏点头应是。
又瞧见他背后的纱布上浸了红,忍着害怕道:“监官背上的伤口恐怕崩开了,得换药重新包扎才好……”大概是怕薛恕不肯,他又急匆匆搬出了太子:“太子殿下特意交代了,叫我们务必照顾好监官,不得有丝毫差池。”
薛恕脚步一定,眼中霜雪化开,可窥见些许温柔。
他看向小童,语气也缓和下来:“你去拿药来。”顿了顿,又道:“再寻面镜子来。”
小童不知道他要镜子做什么,也不敢问,只四处翻找了一番,才找到一面铜镜。
薛恕坐在桌边,小童在后头替他处理崩开的伤口。
那面铜镜就立在薛恕面前。
薛恕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人也看着他。
俱是一脸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