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正撞上风尘仆仆的赵霖。赵霖先前被太子派出去办事已经许久不在东宫,今日见到,郑多宝还想与他打个招呼,却见他行色匆匆进了弘仁殿。
赵霖性情沉稳,郑多宝少见他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他心里担忧了一瞬,还是先去办自己的差事了。
外头通报赵霖求见时,殷承玉还惊讶了一瞬。
瞧见满身风尘的赵霖,他摈退了伺候的宫人:“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有关薛红缨的消息实在不多,他以为怎么也要几个月时间打探。
谁知道赵霖却是摇了摇头,自袖中拿出一封密报呈上,声音沉重道:“臣此行赶回,是为山东之事,山东有流民起义,当地卫所派兵围剿两次,均以失败告终。短短一月余,已有近万百姓加入起义军。”
殷承玉脸上的笑容沉下去,翻开奏折快速看完:“具体是何情况?说清楚些。”
赵霖这才将此行山东见闻细细报于他。
七月中旬,他奉命秘密前往山东济宁调查薛红缨的踪迹,却在抵达山东后,发现山东情形与从前极为不同——大片的田地皲裂荒废,路边随处可见无家可归的流民。
赵霖一路行去,才知道因为因今春无雨,山东遭了大旱,紧随又有蝗蝻肆虐,田地颗粒无收,不少农户成了流民。这本也是正常,这些年光景不好,山东不是旱灾就是洪涝,朝廷早有防备,各地粮仓里都存有备灾粮,在碰上灾年时便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好歹能让百姓活下去。
可不正常的是,赵霖一路行去,发现各州府根本没有开仓放粮。受灾的百姓无食果腹,只能啃树皮,食草根。
赵霖将沿途所见写在密信中,本想探听清楚之后便送回望京。但没想到他信还没写好,便听说蒲台有人反了。
据说一开始因为是黄河泥沙淤堵,影响了运河船只往来,当地官员便自各州府征发民夫去清理河道。可山东百姓刚经过旱灾蝗灾,饥荒未解,又遭强征。走投无路之下,干脆便反了。
蒲台最初参与反叛的流民不过两千人,他们冲进了官署和粮仓,大肆劫掠。当地的卫所得知消息后派兵镇压,却遭遇大败。
打了胜仗的流民们趁势而起,往青州益都方向逃窜,最后占据了地势险要的卸石寨,竖了红白旗,自称“红英军”,打出旗号,要“毁官衙,烧仓库”。
山东巡抚镇压不力,怕朝廷怪罪。将消息瞒下不报,又命青州卫再次派兵,名为招安,实为镇压。
结果那流民首狡诈。识破了计谋。将计就计灭了青州卫三千兵马。
接连两场大胜,叫红英军名声大噪,青州以东,更多的百姓都加入了起义军。
眼见着山东乱成了一锅粥,实在压不下去了,山东巡抚才派人才送了急奏。
赵霖赶回望京时恰在官道上遇上山东出来的信使,与对方一道抵京。抵京之后信使去了通政司衙门递折子,他则立即赶回了东宫报信。
殷承玉攥紧了密报,满面怒色:“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疙瘩瘟之危刚解,山东又有流民起义。
一桩接着一桩,竟没个太平时候。
恼怒归恼怒,事情还需解决。殷承玉当即命人召了内阁大臣入宫商议。
此时山东巡抚的急奏已经经了通政司,送到了内阁去。
弘仁殿里,内阁学士再度齐聚一堂。
山东巡抚的急奏就摆在桌案上,几位大学士为之争论不休。
次辅邵添道:“乱臣贼子得而诛之,绝不能姑息!”
“你说的容易,山西和直隶刚遭大疫,钱粮都用来赈灾了,若是朝廷派兵镇压,将士粮饷从哪里来?真要打起来,山东的灾民又要如何?起义军还未成气候,不如招安!”虞淮安年纪虽然大了,但他身兼户部尚书之职,和那些讨债一般的官员为了银子吵惯了,半点瞧不出年老气衰的模样:“你要派兵也成,别找户部要银子!”
“前些日子不才有一批赃银入了国库?”
邵添当然不肯,他管着兵部,年年都为要军饷和户部扯皮。那拨出来的雪花银,可关系着他的腰包。户部不拨军饷,不就是要从他的腰包里掏银子?
两人一个首辅,一个次辅,为了派兵镇压还是招安争得面红耳热,互不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