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一夜之间死了两个大人物的商队一路北上,总算是跨过眠山郡来到了北燕郡,这座大周边境的北燕郡,这两年来早已经是戒备异常,不仅是因为这里大周和陈国的战事最前线,还因为这处关隘之后,一路往南,都不会看到什么关隘,要是有陈国军队过了这北燕郡,南下的时候就像是闯入旁人后院的大汉,能随意欺辱大周这个姿色不错的小娘子,最开始那场战事,陈国因为有延陵修士在军中,毫不费力的从北燕郡里走过之后,此后南下都再无险阻,直到罗桑河前,遇到了李扶摇和青槐。
当时李扶摇倒是可以忽略不计,可青槐,却已经是青丝境的修士,对付那些个自省都尚未圆满的修士,其实都算不上难。
再说了,这位妖土巨头的女儿,身上带着的好东西,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一些而已。
在这商队入城门之前,城里守军早已经得到消息,因此并未如何盘查,只是在进城之时,城门口的甲士首领多嘴问了几句那位镇远镖局的陆总镖头怎么没看见身影,让一众镖师脸色都有些难看,好在镖局之后还是有那么几位管事的,知晓轻重,随意找了个由头便蒙混过去,商队进城之后,货物由郡内将军府的一位中年校尉接手,核对了物资之后,将这些商旅镖师安排在了一处驿馆,然后便返回将军府,说是要向将军请示。
同时希望他们在北燕郡里暂且留下几日,今夜甚至要为他们接风洗尘。
现如今的北燕郡,虽然边军主帅已换,但仍旧是原本那位主帅待在北燕郡里主持防务,而谢应一如既往领军在城外。
而立之年不到的谢应,即便是已经成了现如今军伍之中的一把手,但仍旧身处在最危险的地方,让这边军中上下一众士卒都打心眼佩服,大周边军,现如今是前所未有的团结一心。
陆小婉神色颓废,入城坐下之后,这位陆长年的侄女没有和镖局一众镖师去往城内的一处酒楼,反倒是一个人折返身形,往一处偏僻小巷子里的酒肆而去。
一个人坐在那酒肆里的角落里,独自买醉。
这位极为喜欢喝酒的女镖师直到现在都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伯父,放着好好的总镖头不做,放着那些已经在自己手里握着的名声不要,非要去谋财,去拿那些他从小便教导她说是无关轻重的黄白之物。
她甚至都不知道要是这趟从北燕郡回到少梁城,该如何面对伯母,如何面对父亲,如何告诉他们这一趟远行所见的光景。
难不成便直白说出伯父因为谋财所以丧命?
那到时候一向把名誉看得比身家性命都还重的伯母会不会一气之下上吊自杀?
这些东西,陆小婉想都不敢深想。
所以只能靠着喝酒来让自己不要去深想而已。
陆小婉的酒量不差,也喜欢喝酒,因此足足在这酒肆待半日光景,才觉得头脑摇晃,站立不稳,酒肆掌柜的也是个见过不少酒客的过来人,可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姑娘喝酒能有面前这位厉害的,喝到最后,每每替陆小婉拿酒过来的时候,酒肆掌柜的都有些担忧,生怕自家酒肆就这样硬生生喝死一个酒客。
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掌柜的才开口劝道:“姑娘,这遇上了什么烦心事,真的要喝死才消停?”
陆小婉没有理会这酒肆掌柜的,只是自顾自灌了几口酒,扔下几块银锭,才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出门。
酒肆掌柜的看着这个现如今几乎是已经没有抵抗能力的陆小婉,想着这要是在大周别的地儿只怕是早就被那些地痞给盯上了,也就是这北燕郡,长年有边军驻守,再加上现如今的主帅谢应下过军令,说是要是在北燕郡里做些为非作歹的事情,不用去郡里衙门,只需去一趟将军府,抓到了之后直接用军法处置。
在北燕郡的郡城里,大周律法甚至都要排在军律之后。
陆小婉摇摇晃晃走出酒肆,走过这条小巷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还好,有一个人在后面扶了她一把。
那人抓住她的手臂,轻声问道:“这么想不开?”
陆小婉眼神迷离的转头,呢喃道:“你谁啊?”
在她身旁,青衫少年李扶摇。
李扶摇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陆小婉瞪大眼睛,总算是看清楚眼前这个人的样貌。
她咬着嘴唇,眼眶湿润,“李扶摇?!”
李扶摇点点头,“是我。”
陆小婉想要使劲挣脱,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只是带着哭腔喊道:“李扶摇,你杀了我伯父,怎么还敢来见我?”
这一路上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的李扶摇神情平淡,平静道:“因为我问心无愧,并未觉得我做错了任何事,所以依然敢来见你。”
陆小婉满脸泪水,扭过头去,不去看李扶摇。
李扶摇也不急着说话,只是扶着陆小婉往驿馆那边走,走了几步之后,才问道:“我来见你,其实就只为了问一件事,你便是你觉得你伯父该不该杀?”
陆小婉脸色煞白,似乎酒意瞬间消减。
她不敢相信的转头看着李扶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