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归摩挲着雪驹髯毛的手一顿,蓦地想起他之前把挖来的野山参让太医院清洗后制成参药,赏给温无 ,却被他疾言厉色地训斥“这般搜刮民脂民膏、非明君所为”一事。
他脸色一沉,“朕是皇帝,凭什么跟一个臣子解释?”
许鼎见他眉目之间难掩郁色,深知他与温无 之间的龃龉,便只好避而不谈了。
“皇上的野山参是在龙潭域中挖的吧?深冬将至,皇上不宜再进去了。”
所谓龙潭域,是山后的一片茂林中最深处的地方,汇聚猛兽毒蛇,且烟瘴重重,容易中毒以及迷失方向,因此这里一直无人踏足,也成了颐养天材灵物的绝佳地方,其中不乏像野山参、灵芝这样的名贵药材原料。
临近深冬,烟瘴更为浓郁,事故频发,即便是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也不敢冒着危险轻易踏入。
萧归咧嘴一笑,“什么龙潭虎穴,朕从不相信这种屁话。”
许鼎却一脸不苟同,“皇上是天下之主,当以安危为重。”
萧归摆摆手,“你该不会要学那张死人脸……”
他蓦地一顿,脑中浮现他冷冽轻慢的笑意,生生截住了临到嘴边的话,半晌闷闷道:“跟那姓温的一样唠叨朕?”
许鼎一愣,只好道:“丞相是个清正之臣,他是为了皇上好,末将也是。”
萧归嗤道:“他为朕好?不让朕骑射,不让朕统军,天天逼着朕读圣贤书,是想把朕读成书呆子便于控制吧。”
“丞相是担心皇上安危,毕竟先帝唯独皇上一脉,且皇上又尚未有子嗣,为社稷计,万乘之尊也该以安危为重。”
“怎么现在连你也这么说了?”
萧归将背后的箭筒取下来,一脸不耐。
以安危为重,不能骑射,不能统军,不能参战,做个高高挂起的皇帝。
皇宫就是巨大的镶金笼子,锁着他这只名贵丝雀,时间成熟了再繁衍生育,完成帝王重任,做个一辈子的牵线傀儡。
凭什么他不能像先帝一样马上征战?开疆拓土?凭什么他每天都要在宫中读着那些又板又呆的圣贤书?
许鼎见他面色不豫,完全听不进去,正斟酌着该怎么开口,却听见大帐后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许统领,怎么不让我见见这位神射手?”
许鼎蓦地一愣,这才想起温无 也在营中,他扭头看向萧归。
萧归也是怔住,下意识地想藏起箭筒,手上却又顿住,他凭什么要藏?就凭那人不喜欢他骑射?
他索性把弓也取下来,拿在手上把玩。
许鼎来不及多想,便见大帐后面转出来一个人,赫然是温无 ,手上正捧着那只带箭的灰隼,这只猛禽已经奄奄一息。
温无 见到二人,也微微一愣,脚步顿住。
许鼎倒是面不改色,拱手道:“丞相,灰隼是皇上射猎的。”
萧归眼底玩味地盯着温无 ,想看他如何反应。
不是不让他骑射吗?他偏偏要猎给他看,还要做到顶好。
温无 看了看手中的灰隼,羽箭上端有一个小小的印迹,隐约是个“萧”字,明显是支御用铜箭。
他微微讶异,没想到这个纨绔还有这本事。
“原来是皇上猎的。”他摸着箭脊,淡淡开口道:“皇上既有这样的骑射本领,为何不考虑随军征战?却日日都在这后山围猎,白白消耗青春时光?”
萧归一愣,眉头像是打了个结,没搞懂他这前后不一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