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脱鲁忽察尔的想法一样,萧凡也觉得这世上一切都是浮云,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的东西,也只有利益才能约束双方的背叛,都是这么懂事的人了,谁会把誓言当真?
不过,哪怕只是一种虚假的仪式,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这就像不管是不是虔心向佛的和尚都要念两句阿弥陀佛一样,纯口号,但不得不经常喊两嗓子。
萧凡不甘心的哼了哼,终于还是放弃了把纪纲抵押在朵颜三卫的想法,没办法,纪纲的身价太低,人家瞧不上眼,如果抵押一个与天子有血缘关系的王爷,估计脱鲁忽察尔还是很乐意的。
“好吧,那咱们就在这里立个誓,纪纲,去准备一下仪式。”
纪纲听得自己终于不用留在朵颜三卫当人质了,顿时欣喜万分,赶紧应了,转身开始忙活立誓仪式的道具起来。
既然是仪式,道具还是很重要的,人家刘关张当年混得那么差劲,桃园三结义时好歹也有一片桃林几柱香头,更何况现在是大明朝廷与朵颜三卫的国家级立誓仪式呢,排场虽然不用太铺张,却也不能太简陋。
“大人,立誓需要准备什么?”忙活了一阵后,纪纲不得不脸色赧赧跑来请示萧凡。
纪纲原本是平民,对朝廷结盟朵颜这种重大的仪式过程实在很缺乏了解。
萧凡左右瞧他不顺眼,冷声道:“简单一点,斩鸡头,喝鸡血,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纪纲傻眼了:“鸡?”
然后他便开始惶然无神的左右四顾。
茫茫草原,一望无际,这会儿上哪给你找鸡去?
“大人,找不到鸡……”纪纲委屈道。
萧凡恨然叹气,这家伙除了一把子蛮力还会什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哪点像是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的乱臣贼子?真怀疑史书是不是把他吹嘘得太过分了。
“找不到鸡,你难道不能找别的活物代替吗?”萧凡的眼睛紧紧盯着纪纲的脖子,目光中的含义有点阴森,有点拿他脖子下刀的意思。
纪纲被萧凡的目光吓得倒退一步,双手护住了脖子,接着好象突然被雷劈了似的,瞬间变聪明了。
“大人,杀马,杀马立誓!”纪纲兴奋道。
现在能找到的活物只有人和马了,纪纲的选择很明智。
于是纪纲抽出了刀,开始在自己这边的千余匹马里面挑选下刀的对象。
萧凡又叹了口气,这败家的玩意儿,真不会过曰子,朝廷刚付出了二万两黄金,你现在还白送一匹马?天生的汉歼!
“纪纲……”萧凡不得不开口唤道。
纪纲转身,抱拳:“大人有何吩咐?”
萧凡好整以暇朝朵颜的马群一指,道:“……杀他们的马。”
“是!”
脱鲁忽察尔面孔轻轻抽搐了几下:“…………”
纪纲拔出刀,兴致勃勃杀马的当口,萧凡和脱鲁忽察尔二人双双面朝南方京师方向跪下,二人面前的草地上插着几柱香头。
咳了两声,萧凡神情肃穆刚待开口念誓词,那边的纪纲出状况了。
杀马不但是力气活儿,也是个技术活儿,很显然,纪纲杀得不太专业。
招式很凌厉,杀气很足够,刀花挽得跟戏台上的刀马旦似的,充满了暴力美感,可惜地方没捅对。一刀朝马脖子捅下去,马儿并没像纪纲想象中那样应声倒地,反而痛苦的悲嘶起来,两只大大的马眼顿时充血泛红,马脖子上涓涓流着血,却爆发出惊人的野姓。
疼得原地转了几个圈之后,疯狂的伤马顿时便发现了傻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纪纲,那个想谋杀它的凶手。
畜生当然不懂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道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一匹硕大的战马。
鲜血淋漓的伤马顿时发飙了,像头被激怒了的野牛,疯狂的向纪纲冲去。
纪纲吓坏了,哇的一声惊叫,然后转身就跑。
于是草原上出现一幕非常诡异的情景。
一边是两位对天下局势有着举足轻重影响力的大人物神情凝重的跪着准备进行庄严肃穆的重大国事活动,另一边,一匹受了伤的战马发了疯似的追着一个神情惊骇的杀马未遂凶手,试图将他踩死于蹄下,凶手在空旷的草地上边跑边跳,不时发出惊恐莫名的“啊”“哇”“咿呀”等等怪叫声……两边围观的军士接近两千人,大家纷纷踮起脚尖,围观得惨无人道,奈何两位大人物没有发话,他们没一个人敢上前帮忙,任由伤马追着纪纲,围着草地一圈一圈的跑……跪在草地上两位大人物强忍住没有回头围观,不过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面孔随着纪纲的怪叫声而不停的抽搐,节奏很一致。
庄严的气氛随着这次意外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良久……萧凡打破了沉默,虽然很丢脸,但场面话还是要说两句的:“不好意思,我的属下以前脑袋被驴踢过,留下了后遗症,一见到四个蹄子的东西就犯怵……”
原本面色有些铁青的脱鲁忽察尔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难怪……”
萧凡沮丧道:“唉,本官惭愧啊!那家伙在牲畜界给人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