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几句台词,他反复在练习。
本该是信手捏来的工作,却像是临考的学生一样在紧张。
第二天的事实证明,他昨晚的紧张是合理的。
到了镜头前,纪知 顶着两个黑眼圈,呆若木鸡。
导演起先以为他是昨晚没睡好,还让他在旁休息了半个小时,休息之后依然没有改善。
纪知 甚至连一句流畅的台词都说不出来,他太久没有独自面对镜头了,本来就不擅长,现在完全生疏了。
他的一切表现,镜头外的厉少 都看在眼里。
导演已然很有耐心了,但磨了一整个早上,没有一个镜头能用,是个人都要发火。
但他不敢当着厉少 的面表现不悦,只找了个机会和同事私下吐槽:
“就这幅德性还能提名最佳男主?我随便去学校拎一个刚刚艺考完的学生都能做得比他好!你们是怎么挑人的?这不是在为难我?钱难赚,屎真他娘的难吃。”
“好了刘导!”有女同事劝道,“厉少 在场,你这话要是让他听见,老板铁定开了你,今天就算纪知 再不开窍,你都不能甩脸子。”
“这年头,有后台就是了不起。我活该认栽呗?”刘导愤愤不平地抱怨,“他娘的,他那个提名别不是金主掏钱给他买来的?”
“少说几句!”
这一番对话发生在隐秘的角落里,他们也压着声音,殊不知就在屏风之外,独自跑来拿水喝的纪知 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双手握着水杯,把温水倒进喉咙里,鼻子发堵,吞咽都有些困难。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在背后戳脊梁骨,从前他都习惯了,习惯在角落里做一个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垃圾,但这半年,因为闻澈的努力,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快乐,他才知道,原来被人肯定,被人刮目相看的滋味有多甘甜。
现在闻澈消失了,纪知 似乎轻而易举地就毁了这半年的美好局面。
他又要回到一年前那种遭人厌弃的状态吗?
片场所有人似乎都在看他,那些目光不怀好意,耳边也响起嘈杂的声音。
“你看,我就说他不行。”
“他这样的,和电影里的表现完全不一样啊!”
“小声点,人家背后有靠山。”
......
“知 ?知 !”
纪知 被人拍了拍肩膀,他回过神来,见杨依一脸关心地看着他,又环顾四周,工作人员都各忙各的,并没有往他这边看,就连刚刚在背后说他坏话的导演,也冲他讨好地笑了笑,仿佛一切如常地招呼道,“纪先生,您要不再来一条?”
纪知 看着他的嘴脸,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养父。
在他不幸的童年里,养父也是这样。
在邻居面前诋毁他是个没用的废物,但每次要还钱抵债时,又摆出一副谄媚的嘴脸,冲他笑出一排烟牙,“好儿子,再给爸爸两万块,爸爸这一把一定能赌赢。”
纪知 浑身颤栗,他捂着嘴,撑着桌子边沿干呕起来。
这吓坏了杨依,一直在旁观的厉少 也上前扶住了知 ,替他拍背。
纪知 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有少 。
尽管厉少 的这颗真心是闻澈替他争来的,但现在,厉少 实打实地对自己好。
溺水的人一旦抓住能逃生的木头,就绝不会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