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他擦掉脸上的眼泪,蹲下来看着男人。对方是丈夫同父异母的弟弟,在这个有如小社会的大家庭,他拥有比自己更不受重视的地位,“我这里有药……你还好吗?”

男人停下动作,眼神尖锐地凝视他。

这记忆已经太过陈旧,足以泛出破损的暗黄,然而他们对话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像是发生在昨天,发生在上一刻。

“你哭什么?”男人漫不经心地反问,“那些人看不起你?”

他吃了一惊,脸颊不由涨红:“你……”

“要是不能掌握自己的力量,就只能像死肉一样,任人宰割。”男人自顾自地低声说,“你选容怀宇当你的靠山……”

他抬起头,看着讷讷的青年,暴虐的怒意突如其来,他一把拿走易真手上的药剂管,冷笑道:“跟你说这个有屁用,快滚!我闻到容怀宇身上的味儿就想杀人。”

画面定格,继而从立体的影像,缩减成扁平的照片,那照片也被火舌舔舐。飞灰与火星飘舞,随风吹向未知的远方,易真顺着它们远去的方向远眺,看见新的陌生场景。

时间似乎加快了,它飞速快进,跳到了容怀宇的葬礼上。容擎死后,他的大儿子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狼子野心的兄弟不会放过他的命,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遣散身边亲近的人,好让自己不至于连累他们。

容怀宇为他的男妻准备了足够下半生过活的资金,但还没等他送走妻子,他就变成了一具棺材里的冰冷尸体。

孤狼的报复凶恶猛烈,易真浏览着这段本应属于自己,不过,又确实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果然看到了那一幕。

——男人在容怀宇的灵堂上,轻慢地压住兄长的遗孀,视对方竭力的挣扎抵抗于无物,不仅吃光了他嘴唇上的唇膏,也吃掉了……很多别的东西。

……而且就顶着容怀宇的遗照。

即便沉浸在回忆忽然复苏的恍惚和震惊中,易真还是觉得,自己的拳头委实已经坚硬难耐,很想在某个人的脸上发作一番。

其后的日子,流言蜚语一直未曾停歇,容氏新上任的掌权者有意用那些蔑视的桃色流言,来打击羞辱他的小嫂子,为自己增添新的床笫乐趣。

第一个和原著不符的节点出现了。

——“易真”的身体和精神承受了双重打击,导致他耳边开始出现奇异的声音,并且那个声音只有他能听见,连“容鸿雪”也未能察觉。它痛斥他是不贞的荡|妇,是被欲望俘获的奴隶,它对他叙述容怀宇了生前为他做好的一切打算和退路,而这些事实,统统在老管家那里得到了验证。

背叛和屈辱的痛苦日日夜夜,永无止境地折磨着他。“易真”找来了近乎无解的炼金毒剂,第一次选择了自杀。

易真一下绷紧了神经,他忽然有点相信,这就是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了。

裁决者选择了无论是心志,还是身体都孱弱纤细的“易真”,打算从他这里入手,直接砍掉一半的世界支柱。

不得不说,他们的决策十分奏效,主角之一产生的动荡,足以令“容鸿雪”的力量也受到影响。“易真”被救了回来,然而他去意已决,他一天比一天更虚弱,离死亡更近。那个声音则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的心灵,时间久了,他甚至生出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自我轻贱,一种彻底麻木的情感。

外界的一切,都被半死不活的“易真”隔绝在了自己的小世界之外,只有他疗养的地方一直在变化。直到有一天,“容鸿雪”冲进病房,扯掉了他身上的维持管,驾驶大黑天,带着他逃出了中央星。

“我们都被骗了。”他简短地说,“是我对不起你,我一定会救你的命,你得活下去!”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在星际中流浪的旅程,更加艰苦的旅程。“容鸿雪”带着他在各个星球上辗转,不停告诉“易真”一些事情,一些他靠自己拼凑出来的真相。

“……也许你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他沉声说,“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个世界其实是个剧本一样的东西,我们是剧本的主角,为了夺取世界的资源和财富,有一些外来者入侵了这里。你听到的诡异声音,肯定也是外来者中的一位……”

彼时暮色茫茫,他们降落在一个不知名的小行星上,找了个山洞暂留。男人煮了一锅米粥,另一位主角形销骨立,蜷缩在厚厚的毛皮里。

剧毒的炼金药剂完全损伤了他的身体,哪怕“容鸿雪”请动了大奇迹者把他救回来,毒素也会终生侵蚀他的骨髓血管,令他不得安生。

“……是吗?”他轻轻笑了,记忆的时光流淌如水,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开口时间,“其实你说得很对啊……力量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上,才不会被欺骗,被抢夺……”

他出神地喃喃:“对不起,是我太懦弱了,拖累了你……”

“我会治好你。”男人言简意赅地说,“你要活着,这不是你的错。”

平稳的日子并不长久,他们最终还是被追兵发现了。

炮火连天,在那盛大灿烂,连星球也被要炸碎的火光中,易真感到了致命的杀机,他不难想象,昔日的裁决者究竟出动了多少……

——不,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