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要员客套的笑容僵死在脸上,满目狼藉的庭院亦是一片万物灭绝的沉寂。

“唉,也不是不能理解啦,”李有灯优雅地捏着水晶杯,“弱小一点的种族,确实喜欢用礼仪这种东西去束缚强者,以为说句‘你们没有礼法’,就能让强族不捶你们的脸一样……”

“其实不是这样的,”舍心认真地择去杯沿上的金柠檬片,“命只有一条,母星也只有一颗。碎骨星炸毁的时候,大家都说德斯纳星人好不讲道理,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宇宙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时光倒流这种东西,死去的人无法复生,碎了的星星就是再也拼不回去了,讲道理,讲礼法,能让事情回到从来不曾发生过的时候么?不行的。”

易真松开手,任由那片羽绒落地,“未成年都明白的道理,你们怎么不懂?见好就收吧战争天马星系的朋友,现在正确的做法是,你们伤了阿佐特的人,我伤了你们的人,彼此扯平,就该翻篇了。还拽着不放,很显得给脸不要脸啊。”

从、从来没听过这么直来直去,直球到打碎脑壳的发言啊!

外交官张口结舌,心中是崩溃的,一直围观的皇室脸上也有点木然,唯有跟随容鸿雪身后的副官们心中带着点诡异的安定,甚至有点想纵情高歌一曲,就唱“他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这句。

“哈哈哈哈!”血腥百合放声大笑,“狂,但偏偏有狂的资本,我喜欢,真不错!”

“大黑天,这就是你的小嫂子?”怠惰六剑的驾驭者,瓦妮莎·朔望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眼光不错嘛……”

虽说S级的性格都很独,但容鸿雪是这里面最特殊的一个。他的行事风格只能用吊诡毒辣来形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少年丧母,青年弑父弑兄——更别提他前段时间还跑去砍了七海诛王,生母的情夫。除了母亲,头顶的长辈全被他宰了个遍,不提他超群的实力财富,就因为这个,其他S级也有些怵他。

瓦妮莎算是个例外,她就是这种混不吝的性格,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能说两句,因此即便是大黑天,她也能毫不顾忌地揶揄。

容鸿雪看了一会,说:“不是。”

瓦妮莎愣了一下。

不是,不是什么,这个叫易真的不是你小嫂子,难道是别人?

容鸿雪的口吻带着谜一般的淡然,十分理性客观地说:“这是我老婆。”

楼上也沉默了,就连一直置身事外,冷漠神游的风雪客黎泽宇,也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左右无人说话,容鸿雪点一点头:“先告辞了,我去看看我老婆。”

他头也不回地往下走,等到走出好一会,瓦妮莎·朔望忽然鬼使神差地说:“他老婆……知道自己是他老婆吗?”

黎泽宇破天荒地接了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漠然道:“我想,应该是不知道的。”

等到容鸿雪下去的时候,打得破破烂烂的鸢尾庭院已经收拾出了大致的轮廓,易真正和李有灯舍心霸占了一整张完好的长桌,正在上面自调鸡尾酒和果汁,旁边的人没一个敢上前去打扰。

经此一役,他们的地位再次上升了!从“打破等级藩篱的天才”,上升成了“打破星系藩篱的恶霸”。

恶霸们怡然自得,自酌自乐。恶霸李有灯还用调酒的奶油给恶霸舍心画了一抹白胡子,然后两个人乐呵呵自拍,自拍照发在社交平台上,就打个#成年TIME#的标签。

易真的袖口被轻轻一拽,他回头一看,没人,低头一看,也没人,他抬起袖子,才发现袖子上拉着一只小小的黑手,手腕细细的长长的,蛇一样蜿蜒到灌木墙的拐角。

易真:“……”

他放下酒杯,跟着小黑手,一路绕到灌木丛后面,容鸿雪果然就站在那里,花木扶疏,掩映着他幽绿的眼睛,和深邃的面容。

“我刚刚和诺尔斯特见了一面。”容鸿雪开门见山地说,“爱凡·阿佐特早在一月前因为触怒了皇帝而被关禁闭,今天你可以见到皇后、大王子和公主,但是见不到最小的那个了。”

易真立刻转换心情,也单刀直入:“发现外来者的痕迹了吗?”

“不好说。”容鸿雪将手指搭在树干上,“爱凡为他兄长的皇位考虑了很多,胧华星上利用星盗只是第一环。他太蠢了,反而让人难以看出这是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七海诛王背后是一定有人唆使的,”易真说,“他对唐怀瑟之冠的在乎,以及能够倒流时间的手段……我有理由怀疑,是外来者将一部分关于世界的事情告诉了他,并且资助了他这次的行为。”

容鸿雪说:“阿什泰尔的叛变也很突然,表面上看,这是为了除掉娜塔莉娅·赤红龙的双重保险,确保她一定要死在胧华星。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很有可能是为了除掉你所做的双重保险?”

易真点头:“我想过。我还想过外来者是否已经渗透到了皇室,是他们推波助澜策划了这些事情。”

“不过,答应和战争天马星系的友谊赛,确实是皇帝亲自签发了边境通行的命令。”容鸿雪说,“他也想看看,通过争霸赛选拔的精英,究竟是不是可塑之才。”

易真冷笑着说:“就算不是可塑之才,输给了战争天马,他又想怎么样,把输了丢面子的人全都处死么?”

容鸿雪看了他一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