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毕业

假期里,国考成绩公布,赵甲第一枝独秀,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比赵甲第还要提前知道成绩的许强迫不及待打来电话祝贺,一向儒雅风趣的男人激动道170分!,说出去都没人信!

赵甲第跪在和三座紧挨着的坟头前,默默上香敬酒。

这一年,赵家大宅的年夜饭略显冷清。

韩道德再次占据一席位置,就坐在赵甲第身边。

最后一个学期开学,其实留在学校的人已经不多,大半都参加实习,正在犹豫不决是去北京还是杭州的赵甲第被老校长蒋世根喊到办公室,老人拿出棋盘,收官时语速缓慢提了一个问题,想不想做他的学生。这大抵可以算是这位上海经济学巨擘的闭关弟子门生。赵甲第只花了半分钟思考,就答应下来,两年时间而已。作为拜师学艺的传统礼节,赵甲第送给老校长一块清田黄石雕蹲螭书镇纸,老校长爱不释手,没有拒绝,这位首屈一指的南派经济学家很早便已经不接手收徒性质的事情,这次对赵甲第这个观察了整整四年的后生破例,既是出关,也是闭关,所以在圈内引发不小的轰动,中国经济学圈并不大,拿得出手的也就那么一撮,可以说少到可怜。尤其陆续得知这个应届生是国考第一的彪悍角色以及工行10年社会责任模型创建者后,更是让人百感交集。

11年5月中旬,论文答辩。

没多久,毕业典礼。

老校长没有做隆重的毕业致辞,仅是做了个简短并且破格的发言,几乎可以算作一场个人表彰。

“我们学校还是那个不怎么出名的学校,师资一般,就业率一般,藏书量一般,什么都很平常,还是比不上临近那些个财大气粗的复旦啊同济啊之类的名牌学府,所以我如果要说让你们这帮在这里呆了四年可能只有失望的孩子认可‘我以学校为荣,学校以你为荣’,没几个人当回事,所以我在这里,不奢望什么,只希望以后听到有人骂这所学校的时候,出来说一句我们学校是不咋样但你们外人一边凉快去。可能有些学生已经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在去年国考拿下了170分,别说你们不信,我都不信,我还专门打电话去上海教委那边确认,说没错,是170分。那边一个我的学生都好几年没跟我拜年了,正月里特意跑来跟我道贺,说自己母校很不错,听到这话,我是高兴又不高兴。其中滋味,就不细说了。我要说的是这个考了170分的学生,名字不去提,其实教学楼那边很多老师都认识,尤其是跟我办公室一层那些个官帽没我大肚子倒是有我两个大的领导们,肯定记得,因为去年8月9月的时候,这个学生就窝在同一层的小房间,做一个连经济学者都觉得太复杂看不懂的模型,一做就是两个月,后来,我们这些闲着没事的校领导,当然也包括我,就得出一个挺有意思的结论:那穿着很熏人衣服一脸胡茬的年轻孩子如果是空手冲向洗手间,那肯定是上小号,如果说带上了纸笔,不用猜,是上大号了。你们谁有兴趣,可以把工行10年的社会责任模型翻出来研究一下,就是这个学生做的。但哪怕是这样,我还是不信他能考出170,我要去考,这个分数,除以2,还差不多嘛,所以我很纳闷,凭什么你一个二本大学生考得出来?我就把他喊到办公室,问他怎么考出来的,这小子估摸着是在我办公室蹭吃蹭喝习惯了,随便说了一句看书做题来应付我,我当然不满意,说你小子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毕业生扣下,结果他想了想,很认真对我说开始冲刺国考的7个月,考完以后把真题集、做过的行测试卷、申论材料这些乱七八糟全当废纸卖了,讨价还价以后一斤卖7毛钱,他卖了140块9毛钱,收废纸的给了他141块整,我问他这些钱能不能请我吃顿饭?这小子笑着说说报名费花去96块,还剩下47块。后来我和他找了个附近的大排挡,这段饭,是我这十几年来吃得最舒坦的一顿饭,因为我之前总觉得做了三十来年的狗屁校长,还不如最早的二十多年普通教师来得有用,吃完饭的时候,我对这个学生说,你不用以学校为荣,但学校以你为荣。”

全场寂静。

老校长顿了一下,依然是不急不缓的特色语调:“记得四年前开学典礼上跟耽误你们看报纸听歌的时候,有说到凭什么要你们奋发图强,答案是凭你们自己。今天,我再唠叨一句,希望哪一天你们参加这所学校几几年校庆的时候,可以对新校长理直气壮说一句‘学校要以我为荣’。好了,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