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救药,不可理喻,没半点水分的疯子,充满挫败感的张玉梅灰溜溜跑出病房,坐在办公室里张牙舞爪,把一支圆珠笔当做孙润农,用一本工作薄狠狠敲打。等她发泄完毕,发现周围的同事都用一种异样眼神看她,那一刻张玉梅连不顾职业道德灭了孙润农的心都有了。
陈浮生出了医院后与吴煌在一家酒店吃了顿饭,然后餐桌上说要带陈浮生见一个人,最终在一家箭馆揭开谜底,竟然是王阿蒙,吴煌和黄瓜男王阿蒙怎么曲折牵扯上关系陈浮生并不想追究,无非是在组成的圈子里绕来绕去,陈浮生想以钱书记义子的身份打入内部,很难,而且也没太大份量,那些个公子哥都是十几二十年一起同窗、扛枪或者一起闯祸背黑锅出来的深厚友谊,陈浮生没自我感觉良好到慈善晚宴上露了一次风头就可以在南京大小圈子畅通无阻。
黄瓜男气势汹汹提出要跟陈浮生比射箭。
很没悬念地输了。
因为陈浮生是摸了十多年弓的张家寨土猎人,玩不起,要是再没点耍扎抢玩弓箭的压箱本领,在穷山恶水的张家寨是很难生存下去的,黑土地就那么多,树不能随便乱砍,就只能跟兴安岭长白山讨牲口,下额古纳河逮鱼,王阿蒙输了后也闷声闷气地离开箭馆,打架是打不过阴招迭出的陈浮生,估计他琢磨着什么能压陈浮生一头,既然不想搬出老子叔伯们的权势来吓唬对手,王阿蒙不捞点胜利果实,没脸回去让桃花吐一脸口水。
“搞不懂。”陈浮生射出一箭后摇头苦笑道,他是真搞不懂与死人妖赵鲲鹏不太一样的王阿蒙。
“如果你知道这个胖子的爷爷当年在新疆做了什么,你就一定不奇怪胖子怎么会这么执拗。”吴煌并不擅长弓箭,以前甚至不太能分清反曲弓和复合弓的那一种门外汉,对于摸惯了枪械的军人来说,弓并不是一件太值得惊艳的“玩具”,他坐在地板上,欣赏陈浮生拉弓射箭的奇妙姿势,“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胖子的来头,不过这个你不用太在意,王阿蒙和熊子不一样。看得出来,你越蹂躏他,他越觉得你是个人物,跟我当初被你富贵哥揍是一个道理,我们这种不太喜欢惹是生非的公子哥,某些事情上格外吃饱了撑着。”
“可他总这么阴魂不散,我也不安心。”很久没时间来箭馆疏松筋骨的陈浮生一身汗水,酣畅淋漓,笑道:“我胆子小,就不问你这个死黄瓜男是谁的孙子谁的儿子或者谁的侄子,怕一想到射过他揍过他还拿刀子威胁过他就担惊受怕。”
“也就你敢这么做,也算歪打正着。换作是我,肯定又是另一番景象。”吴煌丢给陈浮生一条毛巾,满是感慨。
“不说这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胖子其实蛮可爱,真被我歪打正着成了谈得来的哥们,到时候请你喝酒,又欠你一次人情。”陈浮生豪爽道,坐在吴煌身边,将弓放在膝上,他绝不会轻易将弓箭随地乱放,在张家寨他和富贵的扎抢和木弓牛角弓,肯定是最纤尘不染的物件。低头摸着制造精良的现代弓,陈浮生会心笑道:“吴哥,你见识过富贵的拳脚,不过他最擅长的还是拉弓,巨大一张牛角弓,那傻子14岁就能拉八分满,18岁就拉弓如满月,啧啧,那劲道,就是头300斤一身油渣子的大野猪,射中了脖子,也一样给富贵射通透了。”
吴煌看着陈浮生很难得孩子气地伸出两只手比划牛角弓的庞大,也开心一笑,谁都可以不清楚陈富贵的力道,被一记贴山靠撞到医院病房躺了将近半年的吴煌肯定深有体会,他下意识揉了揉其实已经不再疼痛的胸口,满眼惊艳狠狠点头道:“能想象。”
陈浮生继续望着膝盖上那张起初很想给富贵买一张后来断了念头的复合弓,笑道:“小时候我是个病秧子,不喜欢出门,因为在村子里我们是外姓,不讨喜欢,不招待见,偶尔几次闷慌了出门总是被差不多大的兔崽子骂野种,打又打不过人家,张家寨的孩子当时也不兴对骂,俺们农村的孩子脸皮也厚,骂了也不痛不痒,所以我就不喜欢出门,富贵说要多晒阳光,我死活不肯,他就让我骑在他脖子里跑出家门,我抓他挠他都没用,最后实在没法子,我就尿他一身,这傻子也不介意,张家寨很早就把他当傻子,现在想一想我才是罪魁祸首,你说他装傻装了二十多年也不假,但我是真觉得他傻,缺心眼的傻。”
吴煌很好奇陈浮生和陈富贵这对兄弟的童年和少年是如何坎坷的精彩,想到年幼陈浮生在陈富贵脖子上撒尿的景象,吴煌不禁哑然失笑,陈浮生不失灵气的狡黠果然是早早就有的,而不纯粹是被城市这头钢铁野兽逼出来。
陈浮生吐出一口气,使劲揉揉脸道:“富贵前两天打电话来说要去西藏,我开心啊,我起初让他参军还怕他在张家寨一样受窝囊气,现在看他跑来跑去,也当上了中尉,心里负罪感就减轻很多,耽搁了他将近27年,总算能让他一个人睡一张大床,穿不被我穿过的新衣服。”
吴煌唏嘘,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