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板巷44号。
下车后陈二狗特地留意了一下这家会所的地址,以及会所标示右下角“隐世福熙”四个古朴红字。有些忐忑地跟随陈圆殊进入会所,廿一会所算是典型的江南墅院,很精致的白墙黛瓦,让东北大山里走出来的陈二狗大开眼界,迎宾美眉笑得婉约,水灵水灵的,看得陈二狗一阵赏心悦目,一个差不多副经理身份穿着得体的男人早就在门口候着,一见到陈圆殊就堆砌出一脸差不多可以划分到谄媚的笑容,看到跟陈圆殊隔开两步路距离而非并排行走的陈二狗,大致就对陈二狗的身份地位有了个大致揣测,不过这位年轻男人比不得陈圆殊在南京的根深蒂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哪里敢怠慢穿着希拉平常的陈二狗,一路恭恭敬敬领着陈圆殊和有点狐假虎威意思的陈二狗,来到位于会所中轴线上的古戏台,戏台上正在表演对陈二狗来说还很陌生的曲调,陈圆殊微微斜了下脑袋对他轻声介绍道:“这是昆剧,台上那些人都是有人特地从江苏省昆剧院喊来的骨干,今天廿一会所不接待外人,这些台柱子戏子就是给我们几个人唱的。”
见到他们三人,坐在空荡荡位置上的两个男人,表现截然不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立即站起来,另一个一身白色西装的青年则翘着二郎腿,环胸望向戏台上,一脸冷漠,中年男人头顶微秃,体态也有些发福,不过一副连陈二狗都能体会得出的官相,跟陈圆殊打过招呼后就立即跟陈二狗握了握手,笑容灿烂,横看侧看都真诚,差点让人误以为陈二狗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他也没有多说话,陈圆殊率先坐下,中年男人等陈二狗坐下后才最后一个落座,那个神情古板的青年侧过头,却不看坐在他身旁的陈圆殊,而是瞥了看眼起来有点拘谨的陈二狗,这个似乎不太把陈家大小姐放在心上的青年扯起一个冷笑,耸耸肩,继续听戏。
“《牡丹亭》,现在是惊梦那一出。”陈圆殊身子微微斜向陈二狗说道,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瞧了瞧依旧八风不动姿态的青年,心中叹息了一声,既然是《惊梦》,说明开唱已经蛮长一段时间。这家伙还是老样子,跟苏北吴家小子还真不愧是两个极端的典型人物,一个低调到畸形,一个跋扈到顶点,哪怕是今天要见老人钦点的陈二狗,他到了会所后还是自作主张地让昆剧团开始表演,根本懒得等待主角,他这个急躁性子,还真得丢进部队磨练磨练。
陈二狗没敢太多观察陈圆殊身边的青年,耐着性子听戏,这昆剧流丽妩媚一唱三叹,极为出彩,陈二狗从小就喜欢京剧,也能勉强算半个京剧通,听起昆剧经典曲目《牡丹亭》来没太大障碍,听戏间隙,还能欣赏廿一会所的南方明清庭院风格,身后还有水嫩美眉伺候着,何乐不为。
“这家会所在南京还算不错,不过几家台面下面的私人会所肯定比廿一要更有格调,气派,底蕴什么的,成色都要好上不止一大截,不过我们今天不方便去那几个地方,毕竟那些是私人会所。”陈圆殊点到即止,没有详说其中的门道,陈二狗能理解几分,就是他自己的造化,陈圆殊不是魏端公,没太多想法把他领进自己圈子核心,起码目前是如此,毕竟两个人的鸿沟太过巨大。
廿一会所的负责人正忙着端茶送水递小吃点心,无意间听到陈圆殊绝对称不上褒奖的评价,脸上也不敢有丝毫不悦,低眉顺眼,越俎代庖地做着原本该让服务员来做的事情。陈二狗半眯着眼睛,听着独特的水磨腔,一脸陶醉,暂时忘却了即将到来的波澜。
等了半个钟头后,陈圆殊转过头朝坐在最旁边的中年男人,道:“孟秘书,打个电话问问看,是不是行程安排上出了偏差,我们也好有个底。”
“是是是。”一连说了三个是的中年男人使劲点了点头,起身去打电话。
“都做猪做狗做牛做马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上了,还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样,我看以后他就是成了秘书处的一把手,再往上也改不了低头的脾气。”青年终于自顾自开口,一脸冷笑,口音带一点吴方言太高小片味道。
陈圆殊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陈二狗仿佛沉浸在昆剧中,更是眼神都没有恍惚一下。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坐下后轻声解释道:“那头说再让我等等,具体时间没说。”
陈圆殊轻描淡写哦了一声,她身旁的青年却是明显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四个人外加身后三个会所美眉七个人从《惊梦》听到《寻梦》《拾画》,再从《拾画》听到《叫画》,期间中年男人打了三次电话,每一次跟陈圆殊解释完后都偷偷用纸巾擦汗,最后等到上演《还魂》这一折,早就一张臭脸的青年豁然起身,吓了身后三个站着腿酸的标致美人儿一大跳,陈圆殊轻轻抬头,侧望向一脸怒气年纪其实跟陈二狗差不多的年轻男人,也不多话,他森冷森冷道:“陈姨,我出去透口气,等老头子到了会所,你打电话给我,我立即赶过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