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湮寂茫然地咬住嘴唇说:“是臣一时鲁莽,他当时用刀抵着自己的脖子,我一时心软……他……他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我……臣下不去手……但是……但是臣没有想放了他,只想把他带回来……是有人把他劫走了……你相信我……”
群臣走光了,夏涌铭却还在,他从听完圣旨就开始目瞪口呆,现在简直想冲上殿去把皇帝的脸皮掀开看看是不是别人假扮的,之前他对皇后的喜爱之情,自己都是亲眼看着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难道就为了个戚永琛?那也不是皇后的错啊,那是皇帝的弟弟,谁敢乱杀啊?再者说,这件事当时并没有多少人看见,皇帝怎么会知道的?
戚沐倾说:“你对他下不去手?你明知道他的目的是杀了孤,取代孤。在你心中,他比孤还重要吗?翟湮寂,你已经不够资格做皇后了,孤念你……念你战功赫赫,封你做元都的镇国将军,以后……以后你跟孤,再没有夫妻的情分,往后在这朝廷上,你只尽你臣子的本分就够了。”
翟湮寂在原地许久,仿佛被什么抽干了所有的精神,许久才疲惫地抬起头,他满脸的惊慌失措,全然不见一点点在战场时候的英勇无畏,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因为一时淘气便被父母无情地抛弃,他咬着嘴唇,看着皇帝的冷漠的身影,小声恳求道:“是臣错了,是臣考虑不周,是臣疏忽了,陛下放心,只要有臣在,臣一定保护好陛下,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陛下,不会让任何人取代陛下,臣……臣不会有下一次……”
他本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况且没人比戚沐倾知道,翟湮寂褪去表面的恭敬有加是多么桀骜不驯,他却因为自己胡乱寻找的借口努力辩白,为了自己的胡搅蛮缠低微地求和,戚沐倾的心都碎了,他已经不想承受更多了,他甚至想死便死了吧,翟湮寂死了,他陪着便是,他再也装不下去了,再也不能看到他受这样的委屈了。
“陛下!”站在旁边的夏涌铭实在忍不下去了,这半年他跟翟湮寂朝夕相处,早就产生了深厚的感情,眼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受这种欺辱,他没破口大骂就算是给足了皇帝面子:“没能抓到戚永琛是小臣无能,是小臣不小心放走了他!跟皇后殿下无关!要罚就罚臣,但是皇帝你这么对待皇后!你……”夏涌铭忍不住发了飙:“你不怕遭报应啊!”
戚沐倾一甩袖子:“来人!把他给孤轰出去!”
几个侍卫架起夏涌铭就往外走,夏涌铭忍无可忍一边挣扎一边回头骂道:“戚沐倾,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睁眼看看那是翟湮寂,那是你的皇后!你知道他为了你在战场上几次都回不来吗?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怎么能辜负他呢!你的良心是不是让狗吃了?哎呦!”
戚沐倾深深呼吸了一下,定了一下心思,开口说:“你先回去吧,身体要紧,先养好伤,别的,以后再说。”
翟湮寂站在原地,头微微地低着,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偶一般,他猝不及防回来是这样的结果,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死在南烈,他自请去救戚永琛一事皇帝虽然不悦但总不至于要休掉他,这世间能叫人态度大变的事唯有一件,他看着那被他攥得满是褶皱的圣旨,许久才说:“臣一走半年有余,这半年,陛下身边可否有了别人?”
这半年,他一直给皇帝写信,皇帝却一封都没有回过。起初他认为是路途遥远,信件丢失了,后来发现写给丞相的捷报却一直没有问题,后来丞相告诉他皇帝闭关修行,连朝都不上,他私心以为皇帝是为了他守身如玉。心中不免羞涩感动,转眼就把有去无回的私房话忘记了,后来战事吃紧,他顾不上想别的,只有在每日梦中,才能跟心爱之人匆忙见面,这次南烈之战,他之所以步步紧逼无非是想早点回到他身边。
只是不曾想,他给他回的第一封信便是一纸休书。
他觉得这或者只是他的南柯一梦,武将出征,总有冤魂索命,是不是他杀戮罪孽太重,所以做了这样让他肝肠寸断的噩梦,他想赶紧清醒,然后看到自己还蜷缩在皇帝的怀里,听他低压嗓音轻轻地叫一句:“卿卿”
他不信他会这样待他,他跟戚沐倾成婚以来,相互扶持,完全信任,他怎么可能因为他放走了戚永琛就贬他成将军,他于他早就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怎么会为了个外人,就走到一拍两散的地步?
皇帝站在原地,待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是,翟少卿一去半年,孤在宫中,觅得佳人照顾。皇后的位置,孤已经许给了别人。”
他这一声,像是个闷雷,几乎将金銮殿的屋顶炸开,不仅翟湮寂当场愣住,翟慕白也险些站不住,侍卫们虽然尽力保持,但是脸上的表情也多是惊讶。黄门关更是张大了嘴。
第八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