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娘的连姜尚真都没骂过几句,没朝姜尚真摔过椅子,好意思说自己是一心为宗门?
掌律老祖有些心情沉重,轻轻拍打椅把手,“天时一变,优劣反转,老宗主不该现身的。”
有那三垣四象大阵护持,荀渊虽然跻身飞升境没多久,但是由于占尽天时地利,一身修为,好似处于一境巅峰的圆满无瑕,等到太平山和扶乩宗先后覆灭,大阵消散,就立即被打回原形。
太平山老天君,拼着身死道消,手持明月镜,以大阵飞剑击杀过一位蛮荒天下大剑仙。
至于太平山道人的斩妖除魔,战功累累,更是冠绝一洲。
而那扶乩宗,宗主嵇海,能够以玉璞境修为,撑到了太平山破灭之后,本身就是一桩壮举。
而玉圭宗的战功,几乎全部来自荀渊和姜尚真两位宗主。
飞升境荀渊,斩杀两位仙人境大妖,还有一位玉璞境剑仙。
至于姜尚真,东一剑西一剑的,竟然不知不觉给他宰掉了四位玉璞境,还要外加作为添头的一大拨地仙妖族修士。
宋升堂疑惑道:“那个萧愻,怎么就从剑气长城的隐官,变成蛮荒天下的王座人物了?”
掌律老祖嗤笑道:“缘由为何,重要吗?重要的是,她与蛮荒天下有那合道的迹象,她本身又是飞升境剑修,咱们这桐叶洲,如今都他娘的是蛮荒天下的版图了,萧愻下次出手,如果依旧还是出剑,再不是双拳乱砸一通的话,还有谁能挡下她的问剑?!”
一位资历较浅、座位靠门的供奉轻声道:“桐叶宗,还有那剑仙左右。”
玉圭宗修士,对那位文圣一脉的二弟子,印象不差。
一把传信飞剑悬停在祖师堂大门外,掌律老祖伸手一抓,取出密信,看完之后,脸色铁青。
刘华茂忧心忡忡,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掌律老祖沉声道:“周密亲自现身桐叶宗地界,给了桐叶宗一个天大的承诺。只要桐叶宗撤掉护山大阵梧桐天伞,就允许他们割据自立,不但如此,还可以得到他周密和托月山的千年庇护,在这之外,还会让桐叶宗新任宗主,成为一座新军帐之主,桐叶宗除了名义上成为未来一洲主人的藩属,一切照旧,蛮荒天下甚至愿意派遣绶臣在内的两位大剑仙,分别担任桐叶宗供奉、客卿,而且这两位,没有资格对桐叶宗祖师堂议事指手画脚,反而必须为桐叶宗出剑三次。”
刘华茂问道:“那剑仙左右?”
掌律老祖无奈道:“桐叶宗修士根本不用为难,无需驱逐左右离开宗门,只要撤掉山水大阵,在左右出剑之时,选择壁上观。”
刘华茂皱眉不已,“左右岂不是就要被孤立了?!”
左右对于桐叶宗而言,本来就是个外人,先前仗剑护道一宗门,还能够人心凝聚。使得桐叶宗修士,愿意舍生忘死。
周密此举,分明是要让左右与整座桐叶宗修士的人心为敌。
守不守桐叶宗?不守,桐叶宗的山水气运,被蛮荒天下收入囊中。守,梧桐天伞已经撤掉,他每次出剑,一旦殃及池鱼,一宗修士就会人心起伏。
那宋升堂揪须眯眼道:“难了。大难题。”
设身处地的话,确实会让所有人感到左右为难。
刘华茂问道:“传递这个情报的人?”
掌律老祖销毁密信,说道:“是一个名叫于心的年轻女修。”
一时间玉圭宗祖师堂内氛围轻松几分,掌律老祖笑了笑,“就是咱们那位中兴之祖的娘亲转世。”
姜尚真擅长说怪话,将杜懋形容为“桐叶洲的一个败家崽儿,玉圭宗的半个中兴之祖”。
这句话倒是在神篆峰祖师堂,人人觉得妙极。一来二去就在玉圭宗广为流传。
反正玉圭宗和桐叶宗相互敌视,也不是一两千年的事情了。不差这一桩。
如果不是这场天大变故,神篆峰祖师堂早年都专门议论过一事,痛打落水狗,要将那桐叶宗底蕴一点一点蚕食殆尽。既符合儒家规矩,又暗中伤人。
刘华茂感叹道:“一个不小心,单凭此事,说不定就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掌律老祖说道:“那咱们就当没见过这份情报,这点道义,总得讲一讲,不管如何,不管以后两宗命运如何,关于这于心,大家说话做事,都厚道些,多念小姑娘一份香火情,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帮衬着点。”
老祖重复道:“有机会的话。”
老人突然站起身,很快所有人都跟随起身,一起走出祖师堂大门,只见那山水大阵之外,有个身穿棉衣的年轻女子,用刚刚学来的桐叶洲雅言,缓缓开口,照理说玉圭宗的护山大阵早已隔绝天地,对方又无使用手段暂时破开阵法禁制,不该听闻她的嗓音才对,但是偏偏她的话语,玉圭宗所有修士都清晰可闻,就如人间何处无月色。
那棉衣女子的话语不多,就一个意思,玉圭宗不用让出宗门,修道之人也不用离开山头,只需交出一座云窟福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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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化名陈隐的青衫剑客,身材修长,背剑在后。
他在那桃叶渡买了一条乌篷船,往常身姿曼妙的船工小娘、比文人雅士还要会吟诗的老蒿工,早已四散而逃。
青衫剑客就只能自己撑蒿划船。
如今大泉王朝京畿之地的文人骚客,达官显贵,哪有这份泛舟赏景的闲情逸致。
所以此人必然是一位外乡仙师无疑了。
桃叶渡的乌篷船,不是那种寻常水乡湖泽的脚划小船,船头刻有一种似鹭的水鸟装饰,青衫剑客便是因为这古老“船首”才起了撑船的兴致。
他腰间悬挂了一枚祖师堂玉牌,“祖师堂续香火”,“太平山修真我”。
这块玉牌只是某个军帐的战利品之一,就给他拿了过来。
斐然对大泉王朝的观感不错,多有形胜之地,人杰地灵,尤其是大泉边军精骑,各地驻军的战力,都让桐叶洲中部的几大军帐刮目相看。
桐叶洲整体的山下形势,其实比甲子帐预期要好很多,简而言之,就是桐叶洲世俗王朝在沙场上的表现,两个字,稀烂。
劲风知劲草,愈发显现出大泉王朝的出类拔萃。只不过野草终究是野草,再坚韧强劲,一场大火燎原,就是灰烬。
毕竟如今桐叶洲的“天时”,被蛮荒天下的托月山掌握。
斐然丢了竹蒿,乌篷船自行前去。
只是如今南齐京城的那个军帐,关于大泉刘氏国祚的存亡,争执不下,一方执意要杀绝蜃景城,屠城筑造京观,给整个桐叶洲中部王朝、藩属,来一次杀鸡儆猴。要将藩王、公卿的一颗颗头颅砍下来,再派遣修士将它们一一悬挂在各个小国的城门口,传首示众,这就是负隅顽抗的下场。
一方觉得大泉文武,多有可用之材,有扶植的本钱,只要运作得当,弄个傀儡皇帝,
会成为军帐的一大助力。反正年轻皇帝抛弃江山社稷,将国库席卷一空,逃亡第五座天下,刚好可以拿来大肆宣扬。
大泉各大城池都已经戒严,只许进不许出,防止百姓任意流徙逃难,暗中被妖族引导、利用,冲散那些防线,最终酿成灭国大祸。
不过斐然今天不是游山玩水来的,是要见个人。
金顶观观主杜含灵。境界不高,元婴地仙,不是剑修,但是脑子很好用。
冤句派观水台上的那个少年,遇到斐然,福祸相依一瞬间,原本有望跟随斐然一起登山修行,结果莫名其妙就死了。
旧北晋州城那个最终被“自己”掐死的卢检心,遇到雨四,如果不是姜尚真插上一脚,反而有机会鱼龙变,大获福缘,成为一城之主还是其次,攀附上了雨四,外加一个以他观道的甲申帐木屐,简直就是最大的两张护身符,想死都难。
斐然一直在反复思量周先生的那番言语,儒家学宫、书院太放权给世俗王朝了,不愿以铁腕收拢、约束人心。
儒家三学宫、七十二书院,听上去很多,但是放在偌大一座桐叶洲,就只是大伏书院在内的三座书院而已。
结果文庙还要约束书院君子贤人,不许太过掺和朝堂事,绝不允许书院儒生,当那各国幕后的太上皇。
如此一来,各自为政,山上避世,高人厌世,将相公卿,多有沽名钓誉之辈,假道学排挤
真圣贤。山上山下,各国各地,一盘散沙。
只是斐然很好奇周先生的立教称祖,其根本学问宗旨,到底为何。
如何能够彻底改变这种症结。
光是妖族与人族以后的共处,就是天大的难题。
至于周先生的真实身份,斐然有所耳闻。
周密当然是化名,曾经是浩然天下正儿八经的儒生。
根据师兄切韵的说法,周先生少年英才,学问极大。
只是学问始终不被文庙接纳,一次与人论道之后,彻底灰心,这才远游蛮荒天下。
这位读书人,为儒家文庙建言了一份“太平十二策”。
第一,为天下读书人制定一部修身篇,大致上书院贤人,君子,圣人,分别对应家、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