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舟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想了想,一掀衣摆也上了榻。他就跪坐在池先秋身边,小心翼翼地把池先秋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拆下他头上的银冠,散开头发,给他揉脑袋。
这样真是太好了,不论是李眠云,还是越舟,总归他是池先秋的好徒弟,池先秋只有他一个徒弟。
池先秋蜷着身子,只占了很小的一块位置,身上盖着越舟带过来的毯子,而不是客栈里的。
乌发像打翻了的墨砚,泼洒在越舟的腿上。偏偏他生得白,在昏暗的帐子里,白得仿佛发着莹润的光泽,像月亮。
越舟神色平静,低着头,轻轻地按揉着他的太阳穴。
不多时,池先秋睡熟了,越舟动作一顿,因为长时间盯着池先秋,不曾眨眼,睫毛微颤。
越舟永远记得他死在秋归山的模样,白发淡衣,单薄萧索。而池先秋如今的模样,与那时很不同。
他倒情愿池先秋永远是这副模样。
他停下动作,很轻地碰了碰池先秋的头发,长发穿过他的指缝,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后颈。
池先秋只穿着单衣,蹭得有些乱了,越舟拨开他的头发,目光向里,便能看见他右肩上一道花枝似的刺青,朝下蔓延。
越舟鬼使神差地伸手按了一下,他知道下边是海棠花,含苞待放。
两世都不曾有人猜到,玉京门掌门弟子池先秋,那袭蓝衣下裹着的,竟是这样的身骨。李眠云一开始也不知道。
他回过神,才发觉指尖烫得厉害,他缩回手,把枕头拿过来,给池先秋靠着,自己轻手轻脚地下了榻,没有吵醒池先秋。
李眠云可以正大光明地上榻帮师尊按按脑袋,但是越舟还不行。
他端起饭菜离开房间,还没走下楼梯,就碰见了扮作客栈伙计的顾淮山。他就守在走廊上,拿着一块抹布,装着擦栏杆的模样,其实目光总往池先秋房门上瞥。
越舟一开始就觉得此人可疑,前几次来不及细看,见他如此,便越发起了疑心。
他将饭菜交给顾淮山,淡淡道:“拿下去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