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很快将尸首抬走,把地面的鲜血冲洗干净,然后在皇城四门外的街道上森严列队。
等到一切就绪,皇城四门才同时缓缓开启。
勋贵们从东安门而出,这里是两处主攻方向之一,死的人不比北安门少。冲刷之后,地上仍能看到斑驳的血迹,还有些不知什么位置的碎皮肉,散落在路沿砖缝中,令人触目心惊!
更让勋贵们胆寒的,是道路两旁那些官兵脸上的仇恨之色,那本是他们的子弟兵啊!如今却像敌人一样看着他们,让勋贵们分明感觉到,心中最后的倚仗正在崩溃……
恐惧,无边的恐惧;无助,极端的无助,在每一个勋贵心中蔓延。这下彻底再没有慷慨无畏的英雄气魄,哪怕只是假装出来的英雄气魄,他们像极了被水打过的鹌鹑,一个个垂头丧气、面色苍白,目光不敢与旁人接触,只恨不得赶紧走完这段耻辱之路,到没人的地方伤口。
然而勋贵们穿着粉底朝靴,在水淋淋、滑溜溜的石板路上,自然分外难行。有人稍微走得快了,就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身上簇新的蟒袍便被污水和血迹沾污。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屁股上还有的椭圆的泥印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在官兵们的哄笑声中,勋贵们相互搀扶,逃离了这段让他们颜面尽失的伤心路……。
朱瞻基并没有和勋贵们一同出宫,而是悄然折回乾清宫,求见父皇陛下。太监告诉他,皇上正在和镇国公商讨要事,请殿下先回去。
然而朱瞻基并不离去,在太监震惊的目光中,他摘掉纱冠,脱掉蟒袍,只穿着白色的中单,跪在台阶之下。
“殿下,您这是干什么?”朱高炽的总管太监张诚,也是昔日东宫总管,为人老实厚道,看着太孙殿下这番举动,他赶忙上前劝说道:“使不得,快起来……”
“张公公,你不要管我。”朱瞻基满脸的神伤,黯然摇头道:“这样我心里能好过点……”
“唉……”张诚人虽老实,但什么都清楚,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宫里头,朱高炽和王贤正在进行一场严肃的谈话,从北安门回来,这君臣二人都意识到,必须要开诚布公谈一谈了。
这时,张诚进来了,小声禀报道:“皇上,太孙殿下在外头除冠脱袍,跪地请罪。”
朱高炽听了,眉头一皱道:“让他跪着就是了,不要打扰朕和镇国公说话。”
“是……”张诚躬身退了出去。
话虽如此,朱高炽的情绪还是明显受到了影响。神游片刻,方幽幽道:“仲德,你说朕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弄得如此狼狈?”
“皇上,自古以来,凡大局改革者,无不遍体鳞伤,没有例外。”王贤轻声道。
“是啊,总是那么一些人,对国家存在的危机视若不见。或者就算看见了,只要一触碰他们的利益,就立即暴跳如雷,要跟你拼命!”朱高炽深有感触道:“朕曾天真的以为,大家都在一条船上,那些人应该也很清楚,要是船沉了,他们也会一起淹死。哪怕不帮着朕救险,也不该往朕的背后捅刀子吧?”
王贤默默的听着皇帝的话,并不急着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