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一个十几岁、身材孔武有力,一看就非我族类的小和尚在低头扫地,听到有人进来,他只抬头冷冷扫了一眼,便继续低头扫他的地。
但这一眼,却让林三皱起了眉头,他感到了危险的气息。但也不便多问,便跟着知客僧来到了禅房外,知客僧拉开门,轻声道:“二位请进吧。”
两人便脱了鞋,进了禅室,只见室内四壁空空,只有一炉香,三个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上,跌坐着一个身穿葛布袈裟,须眉洁白、瘦若病虎的老僧。那女子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和尚,见他形容枯槁,一双三角眼却炯炯有神,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人的五脏六腑。不禁暗暗称奇,规规矩矩摘下面纱,露出一张仙子般圣洁的面容,怪不得她要在街上蒙面,要是这样出去的话,走到哪里都会被围观的。
女子和林三一样跪坐在蒲团上,见林三恭敬的俯身施礼道:“林三拜见太师叔”她也忙俯身拜下。
道衍老和尚的脸上,流露出万分难得的慈爱,这神情,是王贤都不曾享受过的。
“起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道衍紧紧盯着林三那张粗豪英伟的面庞,目光中却满是对往昔岁月的追忆,“像,真像,跟你爷爷一个样”
“……”听老和尚提起爷爷,林三神情一黯,他倒是不多想念那从未谋面的爷爷小明王。而是他从出生起,就被明王,三个字决定了命运,他的一生只能按照安排好的方式前行,任他武功盖世,也无从抗争
“你父亲可好?”道衍只顾沉浸在回忆中,没有注意林三的表情变化。当然,他也不会去理会这些。
“家父,已经在去年病故了……”林三低声道。
“哦……”道衍点点头,并没有半分凄容,反而有些羡慕道:“他倒是先解脱了。”
“是……”林三低声道:“家父也好,太师叔也好,这一生都过得太苦。
“你想说自己也很苦吧?”道衍桀桀一笑什么时候是尽头?”
“尽头么”老和尚垂下眼睑,手中,看的那女子心头突突直跳,暗说着老和尚笑起来跟夜猫子似的。
“是……”林三并不隐瞒道:“这也是我来找太师叔的原因。”说着叹口气,看看一旁的女子,依然坦白心迹道:“从龙凤十三年,太师祖就义瑞州,二十六年,朱元璋派廖永忠把我祖父溺死江中起,我们这些红巾余孽便把仇恨沉浸在血脉中,子子孙孙都为复仇而生,为复仇而活,为复仇而死。太师叔如此,我父亲如此,我许许多多叔叔伯伯也是如此,我……也是如此……”说到这,他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已是虎目含泪道:“我想请问太师叔,这种宿命何时能终结?”
感受到林三心中巨大的悲怆,女子眉目含泪,痴痴望着伟岸的男子。
老和尚枯瘦的手指,划过一百零八颗沉香木穿成的念珠,良久方缓缓道:“说近也近,说远也远。”
“我听不懂。”林三老老实实道。
“你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已经快到尽头了……”老和尚淡淡道:“时间会冲淡一切仇恨,我年轻的时候,还有你的父亲,心里只有复仇一个念头,根本没想过其它。等到了你这一代,已经怀疑起自己的使命,这不就说明,已经快到尽头了么?”
“那为什么说远也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