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尚书那边,已是招架不住,再说这么大的事,孤总不能瞒着父皇吧?”太子叹口气道。
“皇上虽然在北京行在,但京城的事情,必然有所洞悉,说不定就在看殿下如何处理呢”杨士奇智计深沉,又常伴君侧,对朱棣的了解,要远过朱高炽这个当儿子的。他沉声道:“这件事如果不是汉王于的,而是别人所为,殿下按下不报,必然会被皇上怀疑有2心。但是汉王所为的话,如果殿下禀报上去,必然会被皇上视为告状……皇上会想,好啊,汉王已经伤成那样了,不过是一点过激的反应,太子便像抓着天大把柄似的,要告他谋反”
“…”听了杨士奇之言,太子刚擦于的额头又满是汗水,这次却没有感到燥热,而是通体冰凉。“杨师傅说的有道理,在皇上眼里,我这个当哥哥的,就该让着弟弟,何况高煦还刚受了伤呢。”
“所以太子按着不禀报,皇上并不会认为你有2心,反而会觉着殿下能包容汉王,像个当兄长的样子。”杨士奇侃侃而谈道:“所以这件事,为臣以为正确的处理方式,就是装聋作哑。”
“那是纵容”蹇义闷声道。
“老部堂忘了郑伯克段的故事么?”杨士奇眼中精光一闪,淡淡道。
“哦……”太子书房中另外三人,闻言齐齐倒抽一口冷气,才知道杨士奇是个地道的狠角色。
所谓郑伯克段,可称得上是《春秋》中年的第一大事。郑伯就是郑庄公,而段就是他的弟弟公叔段。郑庄公在位时,他的母后姜氏特别宠爱公叔段,在极力想让公叔段即位不成后,便变本加厉的让郑庄公给他远规制的封地。大臣劝郑庄公不要答应,庄公却满足了母后和弟弟的要求。后来公叔段又接连吞并两处地方,几乎要把郑国一分为二了,大臣劝庄公对付他,庄公还是不肯
见兄长如此懦弱,公叔段野心膨胀,他备齐了兵甲粮秣,准备动叛变。姜氏也准备为共叔段打开城门做内应。哪知庄公暗地里早有准备,在其动之日出兵平叛。因为之前公叔段肆意妄为太过,已经人心尽失,结果被庄公轻易击败,平定了叛乱。
在座诸位都是饱读诗书的,自然对这个故事耳熟能详,也都能体会到郑庄公深沉的心机……身为君主,他自然将威胁到自己的公叔段视为大敌,但公叔段是他的亲兄弟,他母亲宠爱的小儿子,贸然对他下手,必然会落个不孝不义的骂名,被国民唾弃,甚至危及统治。郑庄公便采取纵容的方式,让公叔段愈加肆无忌惮,恶行令国民痛恨。又故意示弱,使其有谋逆之心,并要和母后真正付诸行动时,才突然动手一举成擒。这样国民反而会觉着庄公此举理所应当,不会说他不仁不孝。
但其实,这一切都是郑庄公的圈套,公叔段走向灭亡固然咎由自取,但也离不开他的纵容引导……哪怕两千年过去了,这份阴险伪善,还在深深震撼着人们的心灵。
良久,太子内书房中的众人,才从沉默中走出……
“士奇端得是高招。”蹇义捻须沉思道:“但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郑伯可以用这种法子克段,太子却不能用这种法子克汉。”
“是。”方宾也附和道:“郑庄公是郑国的君主,手握军政大权,臣子也是忠于他的,这才有底气纵容公叔段。可是殿下却只是太子,军政大权和臣子的忠诚,都是属于皇上的。纵容汉王的结果只怕是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