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怎么没发现,他喝了酒说话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的呢?!
含钏转头回房,倒了一杯热茶,又从兜子里找了两颗常备在身上的甘草乌梅蜜丸,跨出房门递给徐慨,“快吃了,本是备下缓解胸闷的,里面儿有甘草、乌梅、薄荷...也能解酒,吃了能好过些。”
徐慨咕噜咕噜喝下,将茶杯放在回廊的栏杆上,一口吞下蜜丸,靠在栏杆上坐了坐,隔了好一会儿,脑子这才没有“嗡嗡嗡”直打转了,偏头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走,咱们去看落雪。”
一开口,这才发觉浑身都是酒气,害怕熏到小姑娘,徐慨一边走一边解释,“...山东过来的布政使,能喝!上桌先是一人三盅酒,饶是李三阳帮我顶了不老少,也够喝一壶的了!还是喝的新酒,新刀子太烈了,一咽下去,嗓子直冒热气儿!”
徐慨拐了个弯。
瞬时,有股穿堂风来袭。
含钏一抬头,便看见了一个大大的天井。
四四方方的天井中,正有大朵大朵的雪花粒儿争先恐后地往下坠,地上已然铺了一层薄薄的雪绒。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呢!
含钏抿唇笑起来,笑着探出身子去拂弄正在往下坠的雪,落在掌心里冰冰凉凉的。
徐慨也笑。
就知道,她会喜欢。
“其实下雪时,皇城最好看。”徐慨声音轻轻的,“红红的墙,绿绿的瓦,高高翘起的檐角,随便哪一处望过去,便是一幅精细的工笔画。”
含钏仰头看徐慨,笑了笑,“那是在你眼里。在女使和太监的眼里,掖庭的冬天是最难过的。雪积得厚厚的,清除雪障的太监只会拿盐将主子们要走的那条道清理干净,常常有人在小道上摔跤,若是摔到肉还好,若是摔到了骨头,就把他迁到宫人斜里,养得好就做洒扫这些个粗活,养不好就地埋了。”
讲说到以前宫里的日子,含钏也是笑着的,说话间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冬天也冷,冻死的丫鬟太监也多,内务府发下来的棉衣里有些是棉花,有些是纸屑,有些是芦草,天儿一冷,好多身子骨不好的下人都挨不过冬天。”
徐慨静静地听。
雪落下有声音吗?
应当是没有的。
可掖庭的雪落下,是有声音的。
是下人痛苦的呜咽和无力的挣扎。
还好,这种日子,已经过去了。
含钏收回手,掌心的那颗雪没一会儿就化成了水,抬头望着徐慨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