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这些树木提供养料的,不是腐烂的树叶,而是腐烂的尸体——反正都叫腐殖质,也没差。
他的身后响起“哗啦啦”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因为树林里太静,那声音就像响在耳边。
他转身。
一具具尸体在枯叶里坐起,枯叶簇簇落下,它们泛着青白的脸上都扯出一个个过于僵硬狰狞的笑。沈怜转头,正好和离他最近的那只凸起的眼球对上。
沈怜退后几步。
那些尸体仿佛活动了几下关节,就要缓缓站起。
看监控的人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这些尸体里面有这些树结出的树种,是相当于傀儡的东西。他们上次把一只兔子放进林子里实验,眼睁睁看着兔子被傀儡撕咬致死。
突然,那些尸体肉眼可见地停滞了一瞬,它们活动关节的“咔嚓”声也突然停下,然后……他们又匪夷所思地躺了下去!
这是集体诈尸吗?沈怜目瞪口呆。
监控的人也目瞪口呆……这不科学!
脚踩枯叶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是谁……?
然后沈怜在绿木葱茏中,看到了一张心心念念的脸。
医生?!
第75章 拜伦(七)
那个人穿着西装三件套, 挂着黄铜怀表, 很像从古早油画里走出来的绅士。
他会在衣香鬓影的宴会上邀请名媛跳一支舞, 挂着精致礼貌的假笑,曲终时送她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然后撑着黑色的长柄大伞走进雨幕。凄风冷雨在他身前,浮世喧嚣在他背后。
他适合出现在一切浮华的名利场上, 进行着长袖善舞气质却莫名性冷淡的交际,或者出现在法庭上, 为了民主与正义舌灿莲花——而不是穿着白大褂出现在医院里。
郑清啊,天生要精致体面。
他不适合疯癫的医院,也不适合这个树荫遮天蔽日的阴森树林,更不适合这些莫名其妙的恐怖世界,准确的说, 是不适合他沈怜的所有世界。
——他突然不想叫他医生了。
沈怜有些烦躁,他很想飞奔过去, 又觉得这样很不矜持, 于是他保持着原来的速度, 继续慢吞吞地往前走。
他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
他想着,自己竟然还有“近乡情怯”的这么一天。
当他意识过来自己刚才想了什么的时候, 陡然一惊——他恐怕真的溺死在温水里了。
近乡情怯,郑清对他来说, 已然是故乡了。
他垂死挣扎不成,又似认命,在最后几步路时跑起来, 抱住这故乡。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沈怜搂着郑清,看着他的眼睛,道:“乖,让我抱一会儿。”
郑清就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