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想,我终究是迟疑过,”云折仙居高临下地看着卫甚,他说,“起初,段西湘做了个决定。他要让你自虚幻界脱离,他想救你。也许是这个决定让我想起了百年前的一些事情,所以我默许了他的选择。”

可这份默许实在不该存在。

因为卫甚已不是简简单单脱离虚幻界这般容易。

他已与虚幻界密不可分,脱离了虚幻界,他就会死去。

云折仙道:“当虚幻界为假,我们为真时,虚幻界的法则所能动用的力量比我们更多。但如果虚幻界为真,我们亦为真时,法则亦会被我们击溃。”

所以段西湘做了个比法则更大胆的决定。

他决定将虚幻界变成真的。

“于是这世界的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是几个月过去,你甚至会发现,好像不过刚刚眨眼,身边的人却告诉你,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待虚幻界化为真实,所有原本虚幻的人与物,甚至花草树木,都因段西湘以耗尽法力的代价而化为真实存在的,觉醒了原本的意识,你便与白婉华见到了最后一面。”

云折仙顿了顿,又道:“虚幻界的法则不会束手就擒,它以入梦的方式夜夜侵扰于你,想在你的身上刻下虚幻界的烙印。”

卫甚问:“那不是你做的?”

云折仙淡淡回答:“自然不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的真身,即是在梦中,这件事说来也算天意使然。这虚幻界的法则大抵被段西湘耗尽法力也要击溃它的决心吓破了胆,它露出了破绽,教我能顺着它残存的阵法入到你的梦里来。”

“也是天意啊……我在梦里,得知匕首在你这里。”

癫狂的法则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云折仙不能再任由卫甚入梦。

所以他在离开梦境之后竭力阻碍了法则对卫甚的控制。

让这个几乎要沉浸其中的“卫昭仪”从无边的幻觉里苏醒过来。

为了确保卫甚能主动来寻找自己,云折仙还留下了姜公公去暗示。

法则对云折仙有着极深的敌意,他绝不能主动接近卫甚。

唯有卫甚出自本心的想见他,他才能避过法则的重重监视,和卫甚真正的相见。

当卫甚愿意这把镌刻着界外法则的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腔。

就意味着他转而投向了界外法则的怀抱。

他从虚幻界的桎梏里,走入了段西湘的世界。

云折仙道:“然而这所有一切,他耗尽法力,如今也宁肯耗损寿元也要将之变为真实、一一击溃的原因,是为了你。”

最终,云折仙叹息着说:“想来若我不说,他终其一生都不会告诉你。”

——本来不该由我开口的。

但段西湘曾对我说:“你想杀了他结束这一切,可对我而言,我更想他无忧无虑地活着。凡人短短百年,待我耗尽寿元这一日,也正好黄泉作伴。”

云折仙凝视卫甚良久。

他道:“数千年,我与他初见时,他还是个纵情山水的琴师,彼时我也未曾想过,竟有一日,他会情愿耗尽寿元,只为了一个人的短短百年。”

卫甚是带着那把匕首和包扎好的伤口回到皇宫的。

云折仙非要他记住这一日的所有。

卫甚想,也不必非要他记住。

他必然是再也忘不了的。

这一路行来,几乎都快忘记起初自己最想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