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丛木和程归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料。等火炭旺盛的间隙,李丛木喝掉一大杯啤酒。待肉一上架,两个人你争我抢,从麻辣的牛板筋一直抢到最后一块半生的土豆片。
在雪中炭出来时,两人的肚子都撑得暖暖的,周身一股孜然与辣椒粉的香气。
天上依旧下着雪,特别是在路灯明亮的下方,看得清密集的雪花簌簌而落。
夜晚的气温已到零下,雪花落在程归的头上、肩上,不再瞬时融化,而碰在李丛木的身上,却依旧脆弱不堪。程归稍稍靠近,能感受到李丛木身体里散发出的暖意。
有一对青葱的男女从对面走来,没有撑伞只带着绒线的情侣帽子。错肩而过时,女生娇笑着对男生说:“我们这样走下去,就会一直到白头。”
李丛木看看程归,毛茸茸的头上停着一层雪粒,没个正形地说:“我们也一起白头了。”
程归摸摸自己头顶,手指上粘着雪花,晃晃头:“我是白了,但你头顶的早化了,现在看着更黑。”
唉。真是不解风情!李丛木伸出大手,扑棱扑棱程归脑袋,“你也别自己白着,小心感冒。”
“哪这么容易感冒?”程归躲开,歪着脑袋遐想,“这才多大的雪?等回了老家——”
“回到老家怎么了?”李丛木问。
程归却不免想起昨晚,正是因为聊到老家,李丛木身上突然发生的剧变。手腕的疼痛可以轻易忘掉,可那一刻的心情,怎会没有残留呢?
李丛木当然懂得程归心中所扰,叹口气说:“我已经订好机票了,两张,二十九号下午的,到长春咱们再换客车。”
“噢”一声过后,程归变得沉默。走出商业街后,路面上行人渐少,两旁是灰暗的砖墙,只有亮着灯的小汽车穿梭而过。
有一分钟里,前后都不见行人,车也没有,整条路静得几乎能听到雪的声音。
程归忽然开口:“其实,我那时有去找过你。”
“嗯?”李丛木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四那年冬天,在家过的正月十五。我爸和我去市里看烟花,就在政府前面的路上,我听见你和别人说话。当时烟花放完了,天下着雪有点儿黑,到处都是人。我听见你的声音,就离我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