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阅吧。”他没有应她,只将信封再推近些。
他的话和他的神色一样,没有温度和起伏,冻住她摇曳生姿的娇俏和温柔。
裴朝露垂眸扫过,又扫回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信封三字,乃“和离书”。
和离书!谁的?她问。
“本王,给你的。”他半点没有闪躲,同她眸光相接。
“郎君,开什么玩笑!”裴朝露瞪他一眼,扯过他袖角摇着,“好了,以后阿昙不吃冷膳,不赤足……”
“若问缘由,大抵我已经尝到这人间滋味,谢你嫁我,赐我于圆满。”李慕正色道,拂开裴朝露的手。
“只是这世间不得两全法,卿与如来间,吾佛方是我归宿。”
李慕精通佛理,府中多有高僧出入,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他要皈依佛门,又何必在三年前求娶于她?
“表兄!”裴朝露皱眉,“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有阿昙……”
“无事!”李慕往后让了让,“缘由已说的清楚。”
“殿下,若你此间言语皆真,你这样的人,是当不了佛子的。”裴朝露肃容正色,望着自己空出的手,确定他是认真的。
“收好!”他起身离去。
“李慕,你需清楚,你娶的是何人。”裴朝露追上去,“更需清楚,又是向何人发放的和离书!”
“你亲王结我权贵,乃利益同盟,失了我裴氏一族……”
彼时,裴朝露才过完十六岁生辰,即便从小随着母亲那位名动天下镇国公主,早早学了谋略,懂得权衡利弊,然到底花一样的年纪,只被哄捧未曾历过风雨。
这厢对着少年结发的郎君,那些厉害的话,总是不忍吐出,也不知如何吐出。
一切,都太突然了。
仿若,是他的玩笑。
于是,她顿下口。
前面人止步,给她回头的错觉。
“将和离书收好。”李慕转身,抬起一双丹凤眼,没有半点愧疚和歉意地看她。
片刻,又道,“来日,会有更好的人爱你。”
春日夜风拂在两人中间,小雨飒飒,惹满殿烛火明明灭灭。
来日,会有更好的人爱你。
裴朝露觉得面前人可笑而虚伪,遂将和离书揉成一团。
“不想和离,便接休书。”李慕平静如斯地阻下她,“且想好,百年世家裴氏,可担得起一个被休的下堂妇。”
裴朝露怔怔望着他,止住手中动作。
所以,长安城中,司徒府里,靖廷长公主和裴松方的幺女,原不过是他体验人世滋味的一道菜肴。
他想尝时,捧赤心真意求之;尝过,余热未散便弃之。
……
“太子妃!”
“太子妃!”
耳畔,有人急促地唤她。
裴朝露疲惫而缓慢地睁开双眼,游离的目光慢慢聚合起来,辨出周遭场景,辨清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