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县好比是江陵北郭外门,两城譬如唇齿,欲克江陵,就绕不开郢县。”
岑彭在千里镜中好好观察了一番敌情,却见郢县城头白帝旗与大汉炎旗并举,汉兵和民夫在积极堆砌工事,布置了不少兵力,而大门紧闭,任由魏军挑衅,都不肯派兵出战,一副长期坚守的架势。
岑彭放下千里镜,慨然道:“冯公孙的计略,我已猜到了!”
……
作为冯异的副手,虎牙将军铫期奉命带着万人镇守郢县,眼看魏军天天挑衅,这位猛将有些不忿,遂去江陵大营面见冯异,请战道:“大将军,岑彭号称十万,但据我所见,除去留守沿途各地转运粮秣的,抵达江汉之滨的军队,不过五万余,与我军相差不大,何不趁其长途远征,立足未稳,出城决战呢?”
冯异却摇头:“若是主动出击,我军三万对五万,优势在敌,焉能说相差不大?”
阴识的“以寇代兵”之计确实对汉军造成了一定影响,冯异刚开始来努力阻其归乡,后来察觉对方意图后,索性收缩兵力,除了西边的长江重镇夷陵外,放弃所有县城,缩在江陵、郢县。
他又指着江陵大城道:“反倒是以守代攻,有江陵十万百姓助我,方能消弭兵力之劣。”
铫期最担心的就是江陵人:“江陵百姓早已忘了大汉德泽,哪怕将军驭下甚严,江陵士人仍道路以目,视汉兵为外人,田戎降魏并非一时兴起,南郡上下畏魏如虎,绝无战心,下吏唯恐大战方起,江陵人便蜂起投敌啊。”
冯异道:“吾已派人散播,说魏军好杀戮,江陵人虽不尽信,但彼辈数年前遭过蜀军劫掠,仍有视井绳以为毒蛇之虑。更何况,江陵绝非孤城,北人舟师不如南方,长江水道西接巴蜀,南抵云梦,东到柴桑,畅通无阻。只要长沙等郡米粮一日不断,江陵人领得到吃食,人心便可安定,多少会助我守备。”
这就不得不提冯异的得意之作了,东汉承平数年,民生经济多少得到恢复,但南方稻米虽然饱人,四五月毕竟是青黄不接的时节,长沙秋收前其实就能送出三十万石粮食,只够江陵军民半饥不饱地吃三个月。
但冯异却耍了花招,往往让长沙船舶傍晚抵达,江陵人就着太阳余晖,亲眼看到白花花的湘江稻米一车车运下来,送入仓库堆积,而这卸米行动“彻夜不停”,直到清晨有居民再来看热闹,见到最后几车稻米入库,真以为汉军粮食源源不绝呢!
冯异又宣布城中里闾,每日按照户口支取一定吃食,由里正、三老带强壮后生来领,吃了饭就得协助守城,同时给城中年长之人多发一份粮食,派小吏早晚慰问。
江陵人吃够了蜀军劫掠之苦,又被田戎这军阀头子盘剥了这么多年,哪见过这么和善的将军。就像关中父老遇上约法三章的刘邦,恨不得他留下做秦王一样,江陵人觉得魏军多半不能比冯异更好,抗逆之心渐去,也开始听指挥了……
这些事,铫期都看在眼里,敬佩冯异之余,也难免转达来自荆南的将士们抱怨:“众人皆言,将军对江陵人过于好了!南郡其他各县尽失,光在荆北保有江陵一座城池,难道全靠荆南膏血养着?”
冯异却只道:“次况安心,入秋之前,荆州形势必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