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夜色清朗,繁星闪烁,一弯新月浮游夜空。桓谭带着太学百名士人,站在未央宫的观星台上,观测西方白虎第5宿,一颗明亮的星星“毕月乌”,看它怎样被逐渐移近的娥眉月所掩没。
当“毕月乌”和月亮相接而还有一些缝隙的时候,“毕月乌”很快就隐没起来了,这一幕被十多架千里镜同时观测,更有画师在旁记录。而桓谭精确测定了“毕宿五”隐没的时间,计算出确凿不移的数据,证明那一些缝隙都是月亮亏食的部分,“毕月乌”是被月亮本身的阴影所掩没的。
月亮的阴晴圆缺,与其大小体积无关,既然如此,那月食,也应该是类似的情况!
最终桓谭测得,约19年便会发生28次月食,当这份结果呈送到第五伦案头时,第五伦反问他是否确定,因为按照话桓谭的推测,下一回月食,将发生在武德九年腊月十五,这次,第五伦不打算像两年前一样被动,他要提前宣布预测结果!
“届时,刘秀、公孙述二人,定会诚惶诚恐,击鼓射天救月,唯独予视之为常,仿佛月升月落、阴晴圆缺一般。”
第五伦肃然:“可一旦出现错误,月食的日子不准,予将为百姓所疑,更遭天下所笑!”
“君山,汝敢保证,这计算无误么?”
面对第五伦的目光,桓谭顶着巨大的压力道:“臣观星四十余年,以千里镜望月七年,推算月食周期亦有数载,反复计算,于时、刻不敢精确,但月食之日,绝不会错!”
虽然当时颇为自信,但真到了月食当日,桓谭还是颇为紧张,从天黑起就带着学生们仰望夜空,直到脖子仰酸,月亮都没发生侵蚀。
眼看夜漏子时将至,今天即将结束,他的预言就要落空,月食这才不紧不慢的发生,桓谭这才如蒙大赦,后退几步,靠在墙上让自己勿要倒下,享受起众人的欢呼来。
人对自然的恐惧,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未知,当人们知道一件事是有规律可预测,并且不会对生活产生巨大影响时,那份生怕月亮被怪兽吞噬的诚惶诚恐,就会消弭许多。
他们反而会油然生出一种心态:果然,一切都在皇帝陛下掌控之中!
桓谭缓了口气后,心里不由得意起来,虽然差点过期,但他的计算与预言毕竟是兑现了,众人看他的目光大不相同,而桓谭也有点飘飘然,来到第五伦面前,向他表起功来。
“陛下,既然月食如数发生,可证此为常事,陛下答应要拨给天官署的黄金,是否也得兑现呢?”
第五伦大笑:“这是自然。”
皇帝令少府速速给天官拨款,但却又唤了桓谭近前,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道:“君山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
桓谭愣住:“陛下何意?”
第五伦笑道:“如今可知月食乃常事,若放在浑天说中,又如何解释?”
桓谭一下子愣住了,对啊!
按照浑天说的理论,根本解释不通月食,可现在他却精确计算了月食的周期。
第五伦的话很轻,只对桓谭一个人说,却犹如一颗月亮,狠狠撞进了桓君山的心坎里,将他过去五十年的天文理论砸了个天翻地覆!
“既然月食周期没错,那么……”
“会不会是浑天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