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广提起一桩旧事:“广年少时便听说过,前朝时,胡虏犯塞,大河以北尽为匈奴寇乱,新朝官吏躲在城障之内,不敢开门,数千新秦中难民被赶到渡口处,彷徨无。”
“这时候,圣天子就在新秦中戍守,虽然官职仅为区区司马,却在同僚止步时,竟带着数百人击楫渡河,击匈奴于渠前,这才保住了难民性命,想来蒙将军,就是在那是从军的罢?”
“家兄时常教导,说我朝肇造之始,陛下便以救民于水火为己任,吊民伐罪,绝非虚言!今日上万河西百姓身陷胡尘,广身为魏将,不敢不救!”
他的志向,可是要做霍去病啊!若是兄长在此,见此情形,也会毫不犹豫冲杀上去吧?
蒙泽被这一问弄得缄默了,他本来有许多理由可以拒绝,也能用主官身份呵斥让耿广乖乖听话,但这段往事,却让他心中思绪翻腾起来。
那一战是第五伦的成名战,蒙泽也以布衣轻侠身份,仗剑加入了第五伦的队伍里,随第五伦收复新秦中,曾几何时,自己也曾像耿广一般无畏。
十年了,十年了吧?是什么消磨了他的斗志,是何事让他踌躇不前,是满足以皇帝所封的“伯爵”,是每年花不完的俸禄和明里暗里的好处,还是年过三旬,有妻儿满堂后,沉溺于优渥的生活中,越来越胆小了?
闭上眼,他仿佛依然能听到,十年前第五伦踏上征程时,那一艘艘木舟破浪而行,长楫起起落落,拍打在河面上,发出的水声激激。
少顷,蒙泽睁开了眼,拍了拍耿广的肩膀,笑道:“我当然记得那一日,蒙泽永远忘不了。”
“那天,陛下率众击胡时,只对众人说了一句话。”
“过河!”
……
“好一个耿广!有其兄几分风采了!”
吴汉得知前锋送回的战报后,高兴得直拍头盔,只要前锋追上去拖住匈奴人,就能让主力有足够时间赶到。
不,没这么简单,吴汉在边塞待久了,耿广眼里的匈奴,是一个整体的邪恶戎狄,但吴汉却知道,匈奴里也无限可分。
“匈奴内斗,比大魏诸将更厉害,右贤王麾下派系众多,抛弃友军绝不会犹豫。依照胡人惯例,右贤王多半会留下某位平素不喜欢的小王断后送死,其余各部,则继续赶着俘虏返回草原。”
仅仅如此,是打不疼右部的,吴汉决定再冒一次险,遂安排窦友道:“窦太守将河西士卒,从正面过殄北塞,直追匈奴后队,让胡虏以为得计。”
窦友闻言深以为然:对啊,魏军内部,派系之争绝不会比匈奴少,他不信任吴汉,害怕这位将军还记恨自己与河西诸氏族同第八矫联手上书驱他一事,要故意让河西士卒的“杂牌军”去送死,遂小心地问道:“那将军……”
窦友格局小了,吴汉虽然心眼不大,但好歹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本将军带万骑沿居延泽西湖绕行。”
吴汉的手,在半空划了一个大圈:“最后,出现在右贤王部前方!鱼要抓,就抓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