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汉、魏二帝虽是敌国对手,却并未承认对方,接受对方国书,便意味着松了口,这要传出去,势必引发轩然大波。
朱祐这么多年常常为刘秀跑外交,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岂会不知?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陛下,并非国书。”
朱祐拆开封印,展现魏国特有的黄纸信封,道明了缘故:“而是魏主以长陵第五伦私人名义,写给陛下的私信!”
这样一来,意味就不同了,刘秀这才能接过来,看到信函封面上那似曾相识的字迹,感慨道:“确实是第五伯鱼亲笔所书。”
这字他认得,当然认得!那时候刘秀还是不知名的舂陵小地主家儿子,第五伦却已经扬名塞北,上任魏郡,期间还修书一封,希望在长安有一面之缘的刘秀能去河北做官。
刘秀忘不掉,信中言辞恳切,开出了县令的价码,这是当时第五伦能给出最高的条件了,毕竟近两代人吏,刘秀家最大的官,也就是六百石。
那时候二人还隔空赠玉,算是交情一般,却相互赏识的朋友,岂料如今却为了争天下成为敌人第五伦是志在重新一统,来一出“覆汉”,彻底把刘家棺材板盖上。刘秀这边,则是“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这是路线之争,社稷之争,他们再无可能和解,只有只有不死不休一条路!
事到如今,第五伦还能和他说什么?
刘秀的手捧着信,里面的内容,朱祐也不敢轻启,只有刘秀能开。
眼看刘秀就要启封,这时候邓禹又起疑心,劝阻道:“陛下,小心其中有诈!”
那第五伦这么喜欢用间谍细作,手段阴狠毒辣,万一在信中藏了剧毒药粉、风干的药汁,要害刘秀怎么办?
刘秀却哑然失笑:“第五伦小事卑鄙诈取,大事上却喜用王道,从不糊涂,不至于此。”
在他看来,自己何第五伦的对决,当是英雄战英雄,而不是落俗于毒药与匕首。
随着信封开启,刘秀取出了那第五伦亲手仔细折好的信纸,旋即走到透着光的船舱窗口,背对众人,细细地读了起来。
邓禹等人纵然好奇信中内容,却也只能忍着,等着。
因为彭蠡泽湖水的潮波,楼船在微微晃动,邓禹等人看到刘秀边看信边摇头,随着目光左移,他时而唏嘘,时而失笑……
直到半刻之后,当刘秀终于阅罢全信后,竟只收卷感慨:“朕确实没想到。”
“自高皇斩白蛇以来,汉家社稷延续两百载,上到历代九卿、大臣,下到儒生、匹夫,数不胜数,然而最懂得大汉不朽之处,点出汉魂所在的人。”
刘秀转过身来,神情复杂,也不知是要长歌当哭,还是想放声大笑:“却是一心要掐灭大汉余绪的第五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