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了旁人,景丹肯定会劝第五伦,这种不听号令的将军,就不能纵容惯着,更不可为他改变大计划。但耿弇不同,景丹曾在其父亲麾下做过很多年的官,回来投效第五伦前,相当于耿家的“门生故吏”,与小耿也关系莫逆……
等等,景丹猛地警醒,正因如此,有些话,他才更得说啊!
景丹遂赫然下拜道,肃然道:“但大王已严令耿伯昭与原涉在北地坚守,若因其一意孤行冒险,导致数县沦陷,那便是得不偿失。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车骑将军此次矫制兴师,纵侥幸得手,渐不可开也。”
“卿言有理。”
第五伦却道:“但将在外,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将军们在前线,对战机的把握,比余在后方看着地图指点江山要真切得多,总不能都按照余的几句话、发下去的阵图去打仗罢?畏手畏脚如何能胜?”
“汉时霍去病千里奔袭河西、陈汤矫制斩郅支,这等壮举都是临机应变,事急从权,还是得容忍,但前提是……”
“做这种事的人,只许胜,不许败!”
第五伦道:“更何况,余也不忍伯昭英年葬身于沙场,好好一个将才,才二十一岁就丧命黄土沟壑里,改变方略事小,损我一员大将事大!”
“总之,战罢该赏是惩,功过如何区分,那是后话!先让伯昭和士卒们,能活着回来,此事最为要紧!”
这一番君臣对话,景丹算是对第五伦表明了态度,从此以后耿是耿,景是景,他是魏王的御史大夫,不再是耿氏的旧僚私臣,忠心已表,同过去完成了切割。
而第五伦这一番肺腑之言,直接与当事人不太好讲,景丹聪明,肯定会将自己的话语传到耿弇耳中。好叫这个年轻人知道分寸:第五伦不希望麾下将校,也变成刘伯升那样的赌狗。
一番部属后,第五伦还得紧张地等待前线消息,耿弇这次钻得太远,一口气捅到隗氏大后方,甚至连斥候都联络不上,只能通过敌人的进退来判断。
在第七彪已将前锋出击后,南边的朱弟也赶回来传消息:“大王,隗嚣退兵了!以三千骑从断后,三军则缓缓撤离盩厔,回了武功,据斥候隔河查探,恐怕是要一口气退回陈仓去!”
“万将军请命,询问要不要追击!”
万脩风格与小耿截然相反,第五伦没说打,他绝不会有半点动作。
第五伦暂时没回答,只问:“隗崔呢?”
“隗崔正在围攻漆县,如今也在向西南方撤军。”
“善!”
第五伦一拍双手:“如此看来,是耿伯昭当真得手了!”
苦等几天得到这结果,真是又惊喜,又令人后怕。这下,魏军和陇军,当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第五伦笑着对景丹道:“这耿伯昭,你要给他一个师,他敢打到天水成纪去!”
朱弟又进来请示:“大王,军情紧急,万将军询问,追还是不追?”
第五伦一挥手:“追!”
“渭水和沟渠有冰,无法漕运,三军携干粮,穷追猛打,做出直扑陈仓,将隗氏聚歼于陇东之势!”
第五伦要配合耿弇,将这场真假难辨的大戏演到底,心中暗道:“若论临阵作战,我乃中庸之将,但要论虚张声势……”
他也是个好演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