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大好事。”
“吾等不南下了!”
“什么?”
秦禾听闻后也颇为震惊。
“汝等速速召集什长、伍长,将此事告知,再传达给普通士卒,一个字都不许漏!”
秦禾记了好几遍,才将第五公的原话记住,但记不住也没事,大家吃饭团团坐的时候,已有传令兵走入每个营垒,大声复述第五伦的话。
这不是冯衍那文采飞扬、引经据典、长难句频出的檄文,告诉基层士卒的话,越简单易懂越好。
“新室皇帝昏庸残暴,信任奸臣,赋税频繁,让汝等家破人亡;安置流民布粥,却令人熬煮草木和土果腹,死者无数;参军南下作战,贪官克扣钱粮,断了我军粮食,真是又让马跑,又不让吃草,这仗没法打了!”
这些都是导致新兵们沦落到如今境地的真事,他们或被强征入伍,或身为流民为了不饿死不得已为之,一桩桩一件件,都戳到了痛点。
有人潸然泪下,也有人乘机摔了筷子叫好。
“对,这仗没法打了!”
传令兵没理会他们,继续高声读道:“故第五公决定,顺应天意民心,不带诸君去南边送死了!”
在第五伦故意纵容下,不愿长途跋涉去南阳作战的情绪,早就在军中憋了大半个月。甚至有人彻夜难眠,如今骤闻此言,如蒙大赦,欢呼不已。
声音在各营垒此起彼伏,第五伦早早发到众人手里的黄色巾帻被他们高高扔起。
新卒们欢声雀跃,倒是秦禾等士吏面面相觑:”南下是皇帝的诏令,若是不去,是抗诏,是谋反吧?”
但他们反而更加欢喜了:“反了好啊!”
……
等朝食吃饭后,天色即将大亮,随着鼓点阵阵,各营都在戏水之畔的平原上陆续集合,将当年王莽登上去检阅猪突豨勇、还做了中国第一次飞行实验的高台围在中间。
第五伦站在台上,望着站阵已经像模像样的新兵,自己的话,已经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就差最后一点佐料,彻底燃烧他们的愤慨了。
四万多人啊,也只有在这上面,才能叫众人看到。
但还不够显眼,第五伦遂伸手跟一旁的亲卫要了件衣服。
“将袍给我。”
亮黄色的袍子被第五伦披到身上,这年头黄衣服倒也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就是想叫人看到。
虽然赤色也显眼,但刘汉以火德,其色赤,穿出来容易混淆误会,第五伦可不想莫名其妙被传成从娘胎就开始潜伏的大汉忠良。
距离远的士卒,遂只能看到高台上那个黄色小点在台边移动,好似在挥舞手臂,说一些激昂的话。
声音从台上由排列成队的壮汉一一向下传递,如同石头投入水中激起的涟漪,一点点传入各营各队中。
“第五公说,既然不去南方了,皇帝要派兵来屠尽吾等,出于无奈,便只带众人自卫反击,就地举事。”
“且向西走,杀去常安,诛了贪吏奸佞,踏碎公卿之骨,问罪皇帝,打开府库,将本属于众人的钱粮,被酷吏勒索走的万万衣食,统统夺回来!”
“夺回来!”
众人狂热地呼喊,其余人也就跟着嚷嚷,等喊完才吓了一跳,真要反啊!
但纵有异议者,也已经被裹挟在汹涌的愤慨当中。
接下来喊出的,则是第五伦的口号:汤武革命,诛一夫,那是说给知识分子听的,平民百姓,商周都不一定晓得,知道个屁的汤武啊。
所以得更接地气点。
“剿新,安民!”
“吾是为‘安民大将军’!”
剿新的手段,安民是目的,简单易懂。
没有上来就对皇帝喊打喊杀,虽然对王莽早已不满多时,但大多数小老百姓心中,皇帝依然如神仙一般的存在,哪怕是赤眉、绿林,一开始也是活不下去遁入山林,没想造反,抓到大官还放了回去。
得从贪鄙小吏、郡县长官、三公九卿,这样一点点杀上去,直到最后,泥腿子才敢舍得一身剐,对着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儿,动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