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王师,还是野兽。”
彭宠看得发怔,不由想起路上听闻的那首歌谣。
“宁逢赤眉,勿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
……
下达屠城令的更始将军廉丹,哪里会有什么坏心眼呢,他不过是一心为朝廷,为皇帝效忠尽力罢了。
廉丹的理由很充足:“无盐作为郡治,其城中豪右民众居然勾结赤眉,杀害大尹、属令,起兵响应樊崇。故而我军拔城后,不得不痛下杀手,用这上万颗头颅,来告诫青兖诸邑,万万不能背叛天子!”
“杀万人而天下安者,必杀之!即便是背负些许恶名,廉丹也绝不推辞!”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不过这屠城杀俘,已经是更始将军廉丹的老艺能了。当初他打西南夷句町不下,就干出过屠杀邻郡蛮夷来凑数,从而使整个南中皆反糜烂的骚操作。
如今,不过是将当初的举止,复刻到了兖州来,此举能激励低迷的士气啊!
屠城杀了万余人,然后往朝廷报了数万级的斩首,“赤眉主力”,就这样在廉丹的奏疏里又被歼灭了一次,也算给皇帝一个交待了。
倒是廉丹在清点部众时,发现了一件事。
虽然军队从各郡征调,统属混乱,但来自新秦中的猪突豨勇确实没到,至今依然滞留魏地。缺席了无盐“大捷”,更始将军还是有所察觉的。
一调查,发现竟是已“死”的狗头军师冯衍定的路线。
从路线到时间,这合理么?这不合理啊。就算再绕道,就算顺手帮第五伦平叛,也早该到了吧。
廉丹很不高兴,立刻派人去魏地催促,让猪突豨勇们速来汇合,十月初必至:“否则,以失期罪论之!”
九月中旬,在被王师屠戮一空的无盐城,太师王匡也抵达会师后,这对大新的卧龙凤雏更是相互吹捧起来。
王匡盛赞廉丹:“还是更始将军当机立断,不走济水一线,而从定陶往东南,绕道昌邑,过大野泽侧面越亢父之险,一举插入东平,拔有盐城。此举将赤眉两支大军,泰山赤眉与梁山赤眉,截为两段,使其首尾不能呼应啊!”
泰山赤眉是起兵较早的樊崇部,近来人数猛增到了十万之众。
而梁山赤眉则在大野泽周围活动,首领叫董宪,众数万,开始滋扰定陶、濮阳了。
现在,十万王师一路杀来,拿下东平,横亘在两部赤眉中间。用太师王匡的话说就是:“我部占据济西津要,东平即定,扼亢父之险,则梁门不开。”
这一通互吹下来,使得廉丹都恢复了些许自信,甚至暗暗觉得,自己虽打四夷不行,但在剿灭国内叛逆上,还是行家里手。只要拿出汉武帝时绣衣使者暴胜之等人镇压闹事农夫的那套,杀个人头滚滚,没有不屈服的。
但对接下来的方略,廉丹和王匡却有了分歧。
廉丹大概是觉得属下屠城太累了,提议道:“大军跋涉数月,又新近夺取了东平,应该再次休整一番。”
王匡却摇头,出示了皇帝陛下上个月派人送来的诏令:“陛下说‘仓廪尽矣,府库空矣,可以怒矣,可以战矣’。天子的意思,更始将军还不明白么?”
当然明白,四处都在闹灾,旱灾、蝗灾,没个消停,而郡国二千石截留粮食越发频繁,十多万人已经把富庶的定陶吃穷了,再拖下去,对他们不利啊。
看来这仗不能停,而后对于应该攻打泰山赤眉还是梁山赤眉,二位又起了争执。
廉丹以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如直接东向进攻泰山赤眉,斩首恶樊崇,如此方能一劳永逸。”
王匡反对:“不然,梁山赤眉在我后方,万一与泰山赤眉合力夹击,我部危矣,更何况梁山赤眉弱而泰山强,应该先弱后强,让士卒练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