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王莽不急,他的天下已经处处危机,关东的饥荒导致流民剧增,可戎事却又是最急不得的。
等安顿陈茂休憩后,严尤再度处理公务时,看到了一份文字清秀的木牍。
却是粮官小吏刘秀刘文叔,时隔两月后,再度请辞!
……
刘秀会阴差阳错做了严尤的粮官,却不是严尤主动征辟,而是刘秀赶在这之前,就主动送上门来——严尤刚到宛城设立幕府时,军粮依然是要前队豪强们众筹,刘秀遂来为自家诉讼,认为舂陵刘氏过去一年一共被訾税三次,上交了租二万六千斛、刍稿钱若干万,相当于收成泰半,已经十分尽力。
这事说起来还是怪第五伦,硬是将皇子遇袭和豪右联系上,逼得他们只能出粮自清。
一同来诉讼的还有好几个豪强子弟,但严尤却偏偏注意到了美须眉的刘秀,不视他人,只与刘秀交谈,这一谈发现刘秀对答如流,甚是喜爱。
又听说刘秀跟第五伦有交情,那可不就巧了,遂辟为粮吏。
刘秀之所以会半推半就应下此职,不是忽然对大新萌发的希望,而是打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念头。
当刘秀离开纳言将军幕府,回到老家蔡阳时,已是地皇二年的尾声。
舂陵刘家,造反小团伙依然在暗中活动,大哥刘縯,老友朱祐都追问他:“如何?”
问的是严尤如何,这支新召集的新军如何,刘縯那联合绿林造反的计划,被忽如其来的严尤给耽搁了。
刘秀喝完盏中的水,不紧不慢地说道:“严伯石无愧于天下名将,练兵扎营都有一手,这两个月间,我从他那学会了很多。”
刘縯皱起眉:“那依文叔看,若严尤率军南下,与南郡秦丰、绿林诸率胜负如何?”
“难说。”刘秀道:“用兵之道,有兵权谋、兵形势、兵技巧等几种。”
“严尤就属于兵权谋,他长期担任大司马,反对进攻四夷,以正守国;他亦曾作为将率,出击下句丽,以奇用兵,斩了夷侯;又讲究先计而后战,在幕府中彻夜与波水将军窦融等推演兵情。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可谓全才。”
“但我观察了他很久,数次问对下来,发现严尤也有弱点。”
刘縯大喜:“是什么?”
刘秀道:“严公心忧天下,目光总是盯着全局,想得太多,他更适合做帅,而不是将,更何况,皇帝也不断催促他出兵,派人掣肘提防,让严尤不能依照自己的喜好布置。兵阴阳家若不能掌控全局,只战一隅,只怕还不敌兵形势者。”
而严尤军中虚实,刘秀也借职务之便探了个明白,对严尤麾下各部都有哪些校尉、军司马如数家珍。
刘秀过去只专注于殖产经营田亩、读圣贤书和与江湖轻侠交游,这是他第一次得以进入军队里,虽然刘秀自己没有察觉,但他在用兵上确实有不俗的天分。
此职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但刘秀不打算再干下去了。
他向兄长解释道:“一来,这粮吏风险大,严尤治军严格,两月之内,已经杀掉四个了!”
“其次,我经常奉命去问豪右大户筹粮,容易得罪他们,这不利于吾等日后联络前队诸豪举事。”
虽然有严尤和前队大夫的军队压着,但被逼着交出数次粮秣后,前队豪右对新朝怨恨更甚,甚至已经超过了对绿林军的恐惧。
所以刘秀以为,赶在大军南下击绿林前,是时候抽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