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胜将剑收了,沉吟不语,高赦继续鼓动道:“依臣看来,主君不如借口献俘,带着大军归郢,然后伺机控制楚王,尽杀楚国旧贵,再逼迫令尹、司马行废立之事,正式称王。主君本来就是故太子之子,楚平王嫡长孙,既然昭王一系幼弱无能,主君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可?如此一来,则楚国内外均为主君之壤土,可以做的事情,岂不是比区区县公、小小左尹更多?”
“到时候继续以江汉为基础,推行新法,同时开始经营冶邑,在这里建立一个陪都。这冶邑外连江淮,内控湖海,舟车便利,田野沃饶,实为东南要会,经营四方之本,到时候郢都为头,冶邑为尾,整条大江乃至于江东越国都将为主君所有。也只有整合南方,主君方能与赵侯平起平坐啊!到时候西引荆楚之固,东集吴会之粟,以赵国之强,也不敢贸然行兼并之计。”
白公胜缄默良久,左思右想后,依然对高赦的计策嗤之以鼻,认为风险太大。
“按你所说,纵使侥幸成功,楚国至少要陷入数年大乱,赵无恤哪能如此好心,给我留出如此长的时间?到时候兄弟阋墙,外辱已至,我便是楚国的千古罪人!”
他的声音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何况我王孙胜之志,仅仅是做一位如同孙叔敖一般的好令尹,让楚国恢复强盛,而不是要做居心叵测的斗椒!”
斗椒是楚国最大的公族“若敖氏”的族长,若敖氏的斗、成两家世代为令尹,几乎控制了楚国上下权柄,以至于楚庄王继位之初只能装作荒淫无度,三年不飞,三年不鸣。其中斗椒在楚庄王九年杀死政敌司马蔿贾后,知道楚王必然不会姑息他,遂率若敖氏族人发动叛乱,企图颠覆王权。叛军人多势众,席卷小半个楚国,斗椒也身先士卒,他的箭矢都射到楚庄王车上了,但最终被楚庄王镇定自若的指挥击败,若敖氏族几乎尽灭。
自此之后,楚国的公族被赶出了权力中心,令尹、司马开始进入王子王孙更替担任的时期,但公族贵族们离开朝堂后,却在地方扎根,楚灵王虽然试图翦除却失败,楚平王靠着地方贵族的力量夺得王位,开始纵容他们,遂成尾大不掉之势。
白公胜这是在表示,自己绝不会行叛乱之事!
他揪着高赦的衣襟,厉声勒令道:“今日的谋逆之计,我左耳进右耳出,汝不可再言,否则,我手里的剑决不轻饶你!”
“唯……”高赦本来就没指望一次就劝成功,能在白公胜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便已不错,索性见好就收。
高赦退下后,白公胜站在江边,一会儿看着潺潺江水,一会儿又掉头看看夜幕中被两山所夹,龙盘虎踞的冶邑,心里思量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