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草原的气候寒冽,草地三月始青,五月始茂,八月又枯,此时正值五月端午,风起云涌,长长的草叶摆动一如波浪,像极了绿色的海。
但在这片草海的港湾间,却盛开着一片暗红的花,那是干涸的血迹,是数日前从达来诺尔的东胡人肩膀上砍下的头颅,还带着一点残血的脖颈断口,黑乎乎的头发缠绕在一起,眼睛瞪的大大的,成百,上千。
望着这片被赵军示威一般扔在脚下任由马蹄践踏的头颅,东胡首领柳河气得浑身发抖。
他在南方百里外遭遇赵军前锋后,立刻就做出了撤退的决断,只可惜他挑错了路,东胡人万万没有料到,已经有一支数千人的赵军步骑已经在饶乐水上游等着他们了。更没有想到,这些赵人已经将自己的春季驻牧地达来诺尔席卷一空,男人屠杀殆尽,女人和小孩则被绳子串到一块,只等战争结束后作为俘虏押往代郡,献予赵侯……
但现如今,柳河和万余东胡人甚至都没有功夫为那些惨死的族人哀悼愤恨,因为随着邮成部的赵军步骑在前方铺展开来,后方,新稚狗、胥渠的两支赵军也已经如同一个大钳般朝东胡人击来,其前锋只在十余里外!
四面几乎都被堵死,而最近的驻牧地达来诺尔也已经被赵军占领,东胡人进退维谷……
身为草原上的第一位桀雄,狡猾的柳河已经隐隐意识到,强大的敌人来了,而且从未比他如此之近过。这是关系到东胡能否延续下去的关键时刻,是更进一步,成为东西草原上的主人,亦或是身死族灭,让东胡还未完全崛起就灰飞烟灭,都要看他此时此刻的决断……
“噌!”柳河骑乘在骏马上,拔出了他的佩剑:曲刃青铜短剑,这个时代的草原民族还没有铁质的弯刀,武器多半是铜、石的,柳河的剑是其中翘楚,金色的剑柄上红宝石闪烁不已,青铜剑刃则反射着阳光。
“草原上容不下两只雄鹰,是赵还是东胡,就看今日这一战了!”
……
“黄罴旗,柳河必在此旗之下!”
看着被赵军半包围的东胡主力,虽然赶了很长的路气喘吁吁,但新稚狗依旧两眼放光,在草原上奔忙月余,又付出了两千燕军全军覆没的代价后,他们终于逮住柳河这头狡猾的虎狼了。
想到这一战将决定草原未来百年的归属,而屠何与东胡的青熊黄罴之仇,也将在今日彻底分出胜负,新稚狗就极其兴奋。
但他也不敢大意,身为代北土著,他很清楚东胡人的强大,此时此刻,虽然被赵军三面包围,但在柳河旗帜的挥舞下,在天生善战基因的驱使下,东胡人依然做出了最恰当的判断。
柳河留出三千人监视邮成部,随即将主攻方向瞄准了才刚刚赶到,依然不成军阵的胥渠、新稚狗部。因为他料就邮成部是以逸待劳,而且又多骑兵,反倒是后面的两支追兵车、步、骑各有一些,而且是陆续赶到,还未成阵列,看上去更好突破一些。
大量东胡游骑直接往新稚狗的将旗处冲来,准备骚扰这些还没完成列阵的赵军步骑。他们仗着骑湛,穿梭在阵前用骑弓射出轻箭,试图勾引赵军出去缠斗,扰乱他们的阵型,不过新稚狗没有上当。
“东胡人一旦遇到敌阵,则三三五五,不断簇聚在一起,或聚或散,或出或没,来如天坠,去如雷逝。这些游骑不断骚扰吾等阵线,引诱我军兵士离阵或动摇,一旦阵型不稳,藏在游骑后方的东胡人就会纵马冲来,对最薄弱的位置进行集中突击,进而引起军阵全体崩溃。”
“与赵军的鸦兵撒星阵有异曲同工之妙啊,遇到这种情形应该如何对付?”旁边的随军文吏连忙将其记录在木板上。
“说难也不难,首先,要有一个坚不可摧的营垒,保护后方的大军完成结阵。”这时候,他听到了车轱辘的轰隆声,新稚狗回头看了看,胥渠的车兵已到,虽然累得够呛,但也足够投入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