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非侯,王非王……
周王匄的脸色顿时煞白,但仪式必须完成,他只能强撑着举起赵侯的手,对会盟台上的二十国诸侯、大夫宣布道:“俾尔赵侯,得专征伐,以纠王慝!”
……
在仪式结束后,周王匄就借口身体不适,脸色苍白地被人扶下去了。
到这时候,已经没人在乎天子在场与否了,赵无恤召唤他来黄池,就是想让天子亲自册命自己为侯伯(霸主)。
凡侯伯,救患、分灾、讨罪也,赵无恤之所以这么看重这个名分,是因为成为霸主,就意味着取得了代替天子号令天下礼乐征伐的权力!
这一刻,赵无恤算是真正站在了时代的中心了。
但他与前代的霸主们,又有所不同。
春秋时期的霸权,犹如江河波涛,后浪推前浪。说霸主有号令天下礼乐征伐的权力,只是就一般情况而言。其实,霸主的霸权也会受到限制,多半是来自中原的其他大国。如齐桓公虽然称霸,却始终无法降服晋国,秦国更是从未理睬他。晋文公虽然称霸,但对于秦、齐,他也无法发号施令,齐晋最强大时连中原都无法完全支配,更别说南方的吴楚了。
除此之外,虽然霸主内心深处都有由霸道至于王道渴望,但无论哪一位,在其威望最高时,也从来没有实现过一统诸夏的局面。
对于周天子,更是连取而代之的心思都不敢有,齐桓公对周王一直恭恭敬敬,晋文公曾经想要获得天子的葬礼规格,却被回绝,也不敢强行僭越;楚庄王率军北上,问鼎之轻重,也被周人一句”在德不在鼎,鼎之轻重,不可问也“劝退,悻悻而归。
总之,在之前的各代,尽管阴云密布,但周天子的威仪,依然如同太阳一样高悬在霸主们的头上。
相比之下,周王匄对于赵侯而言,只是一盏他提在手里的宫灯而已……
比起前辈们而言,赵无恤面临的形势是最好的,他能有今天,靠的不是仁义礼乐,不是天子恩惠,而是手中的剑,胯下的马!靠的是铁与血!
十年下来,五合六聚,晋国被他取代,所有政治遗产都被继承;鲁、卫这两个传统的政治大国沦为傀儡;宋国、燕国则是盟友;加上秦国已残,齐国已破,郑国降服,放眼中原,赵无恤竟再无敌手!
南方的吴、越正斗成一团,岂敢与赵国为敌?至于楚国,虽然是庞然大物,但历史的包袱太重,自保有余,进取不足,也对赵无恤的霸业构不成威胁。
赵国军队的强大让人不敢匹敌,如今赵无恤又得到了“霸主”的名分,名与实都握在手里!
“侯非侯,王非王……这句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站在天下的中央,赵无恤的目光瞥到了南子,她依然笑容嫣然,以为自己得计。
这小女子的手段,赵无恤并非不知道,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想要通过散播传言,形成舆论,最终形成黄袍加身的态势,让赵无恤提前称王,为殷商报仇,同时让宋国地位提升而已。
但赵无恤可不是那种会被他人所左右的人,胆敢破坏他计划的人,都要付出代价。就目前来看,先做几年霸主,挟天子以令诸侯,远比直接称王要好得多,既不用承受风险,又能借着大义名分为所欲为。
对南子的惩戒警告,是盟会后的事,今日赵无恤初为霸主,首先要尝试下挥舞礼乐征伐之权的乐趣。
无恤缓缓说道:“既然天子让余代为主持盟会,事不宜迟,这便将需要商议的事,一一解决罢!”
他一挥手,说道:“带齐侯荼上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