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橐料想自家主君可能要做些什么事情,不由激动地问道:“将军打算怎么做?”
无恤缓缓说道:“我想起一件类似的事情来,不但漳水有河伯,大河里也有,负责管理北方河川。当年齐国大旱,齐侯杵臼召集群臣并询问说,天久不雨,庄稼干死,民众都在饿肚子。寡人让巫祝卜了卦,巫祝说,作祟的鬼怪藏在水里。寡人准备再征收一次赋税,用来祭祀河伯,可乎?”
项橐和成抟颔首道:“的确是和邺地的情形很像。”
无恤继续说道:“当时众臣没有人回答,只有晏子站出来说不能这么做。河神以水为国,以鱼鳖为臣民,天久不雨,泉水将断流,河川也会干涸,到时候他的国家将消亡,鱼鳖臣民也会干死,他就不想要雨水吗?这说明河神根本管不到降雨,祭它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轻徭薄赋,想办法开挖沟渠,帮民众渡过难关……”
他冷冷说道:“我很佩服晏子的见识,各地维持一定的祭祀,让民众有所畏惧,不要作奸犯科是好的,但借祭神之名残民,却是我万万不能容忍的!大军不日将发兵北上,我在邺地呆不了几日,不如就乘着赶上这‘河伯娶妻’的盛况,顺便将导致民生疾苦的这三害一并除了!”
是夜,当地的三老、巫祝收到了这样的消息:赵无恤说,到了给河伯娶妻的时候,他也要去参加此盛会。
邺地的三老、巫祝大喜过望,交相称善,过去被邯郸氏派来当地为宰的人,最初可能会对这风俗皱眉,可日子久了,还是得顺着地头蛇的意思来,毕竟河伯信仰根深蒂固,而且谁也不敢保证明年不会发大水。
如今见拥有两万大军做后盾,身份尊贵的赵氏世子也要先拜会河伯,当地的巫祝和三老顿时得意洋洋起来,不过他们大概没听说过,赵无恤废殉葬和在须句城外活活烧了个男巫的事情……
……
赵军入驻邺城的第三日,恰恰是为河伯妻的日子,
这一日,邺地的三老、官员、有钱有势的人、地方上的父老全都早早会集在此,来看热闹来的民众也有二三千人。
等了没多久,赵无恤也带着千余兵卒过来了,赵兵戈矛如林,甲胄在身,看上去十分雄壮,直叫自以为见识过不少大世面的三老和官吏们心生惧意。
“见过世子。”众人纷纷下拜,唯独女巫自诩今日有与河伯交流的特权,所以不拜。
赵无恤瞥了一眼,见那个女巫是个老妪,满脸褶皱和鸡皮疙瘩,她年岁六七十,一张嘴就带着一股浓浓的邺地口音和一股充满死亡的臭味。她身后带着一群女弟子,约有有十来个人,岸边民众多数穿陈旧的衣褐,甚至有人衣不遮体,但这些女巫却都身穿丝绸的单衣,个个浓妆艳抹,站在巫婆的后面趾高气扬。
只要看到这些人,便知道邺地的财富都到哪去了。
赵无恤虽然也让南子在宋国民间广收弟子,借助巫鬼之名统治宋国,但并未让她做这等残民害民的事情,反而在收编各地神祗,规范仪式,废除活人祭祀等残忍的恶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