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丘刚刚和儿子战成平手,做爹的却又亲自登场,不由感觉口干舌燥:“为何?”
“试问谁家没有亲人死于疫病?这份罪过,现如今已经归到须句大夫头上了。他当时在赵兵维持秩序下才得以全身而走,若是强行回归,要带多少人才能拦住两万人的恼怒?到时候民愤如汹汹决堤的洪水,没了赵兵维持,大宗伯能保证须句大夫的安全?须句一乱,便可能导致齐人再度入寇,谁能担当此责任?更重要的是……”
赵鞅直接拍了案几:“须句大夫曾售粮于齐人,坏我儿坚壁清野之策,若是在晋国,早已被戮杀于宗庙了,余身为御敌的中军佐,决不能容此人再回须句!”
季孙斯和叔孙州仇吓得够呛,连忙站出来请罪,朝孔子连连使眼色,让他不要再纠缠此事了,一切等赵卿离开后再说不迟!
孔子却淡然道:“丘身为大宗伯,也有权管理公族失礼之罪,已经上言请君上解除他邑大夫之职,自然不会回归须句。但列国自有分疆,田亩自有阡陌,卿大夫的领域也有界限,今日要商议的,是赵氏之兵在疫病消失后何时离开,新的大夫好去上任。”
赵鞅眉头大皱:“新的须句大夫?吾子为鲁国奔波半年,平盗寇,败齐军,救疫病,如此大功,不应将须句作为封赏?”
“敝国边邑的戎事关系到晋国,故中军佐出言干涉也并无不可,但任命邑大夫之事乃鲁国内政,还望中军佐不要多言。”
赵鞅大怒,但孔丘这话不卑不亢,竟愣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赵无恤连忙上前轻声安抚赵鞅,且听孔子接下来会怎么说。
如此一来,又轮到自己上场了。
却见孔子先言赏后言其他:“小司寇有大功,但赏罚出于君上,而不是由臣下任意选择。当年武王伐商,周公定四方,姬姜的宗子们谁不想留在西土?亦或是去一处膏腴之地享福,但封邦建国之时,还不是一一听命,散居天下?今日亦然,君上已经决意将小司寇从中大夫卓拔为上大夫,可参预朝政,并赐郿地为领邑!”
……
郿邑?
郿邑现在是无大夫之地,郿宰直属于鲁侯,但鲁侯的权势从来出不了公宫,这只是个空名而已。如今赵无恤的触须已经扩展到了须句,更近的郿邑自然不在话下,作为西鲁最上道的邑之一,郿宰早就偷偷向他委质效忠了,还需要等鲁侯来封?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恤只能下拜接过孔子这时候才拿出的册书,心里却思量开了。
不是他得陇望蜀,而是郿邑本就在手中,鲁侯只是承认一个名义而已。何况郿邑城小民寡,不及须句的三分之一,地理位置也没有须句重要,一旦缺失,无法达到无恤想将西鲁北境连成一条防线的目的。
这次反击齐国之所以大获成功,一半是谋略得当,一半却纯粹是出于侥幸。若是赵鞅带着主力离开,赵无恤短时间内无法整合出足够的战力,只需要陈氏带着族兵来观光一番,只要齐人谨慎一些,西鲁依然难以抵御。
头上悬着一把利剑,所以赵无恤也顾不上吃相难看不难看了!
“那么,敢问新的须句大夫是谁?郿邑与须句相邻,小子日后得与之好好相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