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范氏、中行氏?还是要加上知氏、魏氏,甚至是国君!”
这话一语中的,赵鞅默然,剑也稍稍放下了。
“我今日只寻范鞅、中行寅二人之罪……”
“父亲!范鞅是中军将,发兵击一国执政,等同作乱,牵一发而动全身啊。父亲难道忘了,当年的栾盈,不也是只想寻范氏一家之罪,却犯了众怒,遭到举国围攻么!”
赵鞅沉吟了,栾盈,放在数十年前,这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虽然那时候他还未出生,没有见过此人,但却不止一次听父亲赵景子慨叹过:栾盈,是能把晋国几乎所有少壮士大夫都捏合在一起的英雄,若是栾盈尚在,晋国哪里还有六卿的位置,哪还有赵氏什么事情?
四十多年前,栾盈在卿族斗争中被范氏谋害,驱逐出国。之后他在齐庄公帮助下潜伏回晋国,和魏氏的魏舒合谋,在新绛内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举义,目标直指当时的执政范宣子,还有范宣子之子,范鞅!
但这次攻击却被聪明的范宣子引偏了方向,范氏父子挟持晋平公,以他为挡箭牌,将范、栾两家的争斗演变为栾盈攻击国君的作乱。于是本来持中立态度的其他诸卿,乃至于新绛国人纷纷拿起武器,帮助范氏抵抗栾盈,导致了栾盈的功败垂成,最后困死在曲沃城中。
而赵鞅今日若是发兵突击范氏私邑,说不准,也会和栾盈一样,一头撞进范氏的圈套里。
首祸者死,这是对于晋国诸卿族而言,最有威慑力的一条规矩,谁先动手,谁就理亏,会遭到群起攻之。
也许,这原本就是那老豺范鞅的连环计:先示弱让赵鞅接管对宋的外交,再找借口扣押宋使,羞辱赵鞅,使之威信扫地。若是赵鞅一怒之下发兵进攻,就成了“首祸者”,范氏便可以发动诸卿、国人攻灭赵氏……
更何况,赵氏如果首先发难,那么就连最亲密的韩氏,也不一定会站在赵氏一边,韩不信虽然口头答应了,但谁知道他究竟会不会陪赵氏赴险?当年和栾氏最亲密的魏舒,不就在最后关头背叛了栾盈么?
那样的话,短期之内,下宫左近只能集结两个师的赵兵,如何与数万敌人对抗?
就算战争扩大到整个晋国,赵氏虽然是名义上最强大的卿,但赵鞅能掌控的也不过五县。其余各地,真的能听从号令?尤其是与中行氏交往甚密的邯郸……
他整合领地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备战么?但此事刚有了一点眉头,就贸然燃起战火,岂不是自寻死路?
想通了这点,赵鞅不由得冷汗直冒,他仿佛看到了范鞅在得知赵氏集结兵卒后,那阴谋得逞的冷笑。
又是唰的一声,赵鞅手中的长剑,收回了鞘中。
赵无恤觉察到了赵鞅心思的变化,暗道总算是劝下了这个暴脾气的便宜老爹,他再接再厉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