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伽美什这两天心情不太好。
——绮礼,意为“清澈又美丽”。而这名字里包含的美好祝福,放在那个本性为恶的男人身上,仿佛是对世人的嘲讽。
言峰绮礼的前半生,简直就是人类在善与恶间徘徊的丑陋象征。而这种徘徊的矛盾居然会如此巧合地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让吉尔伽美什起了几分恶作剧的心思。
高傲的王者难得有如此耐心,打算手把手教导这个天生的恶徒,让他学会面对自己的本性——而观看他在被常年教诲的善,和自身渴望恶的本能间像狗一样团团打转,挣扎,由此得到的愉悦愈发让英雄王想看他届时堕落的姿态了。
只是绮礼身边围绕的那群愚笨迂腐之人,不懂也不敢欣赏此般美景。他们只知道向善,而不懂得恶的魅力——比如那个绮礼那个老不死父亲,那个已经无趣到惹人厌恶程度的远坂时臣,还有……那个名为“荧”的外来者。
偏偏言峰绮礼本人也不识好歹,面对王难得展露的温柔和耐性,又是跑去找自己的父亲忏悔,又是任由那个自诩正派的时臣将他唤过去一顿教育。
自此,任凭吉尔伽美什如何指点,绮礼也选择闭目不听,甚至宁可深夜跑去修炼,也不肯再与他待在一个房间里。
吉尔伽美什被气笑了。
啊,对了。最后一次见面时,这家伙还是端着一派肃穆的架势,告诉他那个间桐雁夜已经得偿所愿,并退出圣杯战争了。
这倒是令他有些意外了——时臣那家伙,居然会主动出门去和他向来看不上的间桐家次子合作?
话说回来,王的愉悦继而连三被打断,巧合也总要有个限度吧。
在现世闲游够了的吉尔伽美什,总算有些心思,看看这帮蝼蚁一天天在王驾下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在从时臣那里得知了圣杯战争的信号后,吉尔伽美什便翩然来到未远川的河岸边,放出象征着“战斗结束”和“胜利者”的烟花信号。
接着,他便悠然自得地在原地等待杂种们蠢兮兮地跑来探个究竟。
第一个抵达的不出意外,是机动性最强的rider,只是他并未驾驶那辆还算不错的战车,而是骑着自己的英灵战马而来。
然而这个勉强算入了他眼的马其顿之主,在见到他之后,却讶异地瞪大了双眼,“archer?怎么是你?!”
“你这是什么话,rider,没脑子也该有个极限吧。”
吉尔伽美什倨傲地扬起下巴,
“除了本王,莫非你还期待着谁不成?让王站在这里等候,姗姗来迟还不叩首请罪,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啊……这个……”
在英雄王危险的注视下,伊斯坎达尔居然心虚地挠了挠头,“昨夜saber已与我在此处有了约定。”
“哦?”
吉尔伽美什难得细细打量了他,接着了然道,“呵,没想到你们还真是能折腾啊,看来你那引以为傲的战车也被毁了。”
“不过,你是忘了本王的决断了吗?如今的你已不是最佳的状态了,是觉得既然注定要失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准备投降了么。”
“没有的事!”
出声的居然是那个一直被吉尔伽美什忽视的矮个子青年,虽然在王者对决的威压下,身体一直无法控制地在颤抖,韦伯还是鼓起勇气,在两位古代王者讶然的注视下大声反驳道,“rider——征服王才不会输!”
——自回去后,韦伯做了个梦,在梦里,他见识了伊斯坎达尔身为大帝,那伟大的抱负与征程。
直到梦醒,大海的涛声还在他的耳边回响着。
由此想起包括昨夜的追逐战在内,迄今为止他参加的战斗,韦伯只觉得羞愤异常。
他根本没有理由责怪rider,从参加这场圣杯战争以来,这位伟大的王者就不断被韦伯这个无能又不成器的三流魔术师拖累着。
虽然总是韦伯大声抱怨着rider作为从者的不顺心,但真正拖后腿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是他才对。
对于自尊心异常强烈的韦伯·维尔维特来说,这简直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而在见到吉尔伽美什之后,他突然有预感,今夜一切都会落下帷幕,既然如此——
像是要一口气用尽一生的勇气,韦伯涨红了脸,举起右手,高声吟唱,
“以令咒之名——!!!”
“rider,接下来的决斗,你绝不准失败!”
“rider,你一定要拿到圣杯!”
“rider,你一定要达成愿望,征服世界!不准失败!”
三次过于空泛的强愿,释放了巨量的魔力,紧接着化为几道旋风归于虚无。身为不入流魔术师的韦伯,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能释放有这十分之一的魔力了——但他并不觉得后悔。
空气沉默得几乎要化为实体,紧紧挤压着韦伯,这位素来痛恨着自己的无力的要强青年微微喘着气,咬着牙强迫自己瞪视那边面无表情的英雄王,
“如何!rider已经没有任何拖累了,他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真糟糕,糟糕透了。因为激烈的情绪,韦伯浑身都在发抖,本该霸气的阵前宣言被他说得磕磕巴巴,毫无气势,身边的rider一定也在为他这番不带脑子的冲动之举扶额叹息吧。
不过他是不会后悔的,因为比起那边仍要受令咒约束的archer,如今的伊斯坎达尔,已是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王者了。
韦伯因为紧张不安,在心底疯狂地胡思乱想,一会乐观一会悲观,还没等他从发散的思绪中挣扎出来,就感觉一个巨掌轻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错,小子,虽然你罗里吧嗦地下了一堆余注定要完成的命令,但这份气势倒是很是像样,既然如此,你好好看看余接下来是如何把它们全完成的好了!”
素来粗犷的王者难得露出了柔和的一面,接着,他向前一步,走向那边一直挑眉以看闹剧的目光注视他们的吉尔伽美什,
“巴比伦之王哟,请看吧,今夜的伊斯坎达尔虽然不完美,但也因此得以超越了完美。”
“呵——看在你们为本王提供了不错的剧目上,作为赏赐,本王就稍微一些认真一点对付你好了。”
“等一下,金闪闪,你还记得我们那个约定吗?”
“嗯?”吉尔伽美什不明所以,“你是指决一死战么?”
“不不不,是酒啊,上次的酒,还有剩余吧,不是说好要把酒喝完再打吗?”
“你这家伙……”
刚刚燃起的战意瞬间熄灭,饶是吉尔伽美什也不由得失笑,“怪不得是被称为「篡夺之王」,对别人的所有物盯的还真是紧哪。”
话虽是这么说,吉尔伽美什却还是很干脆唤出上次酒宴上因为被打断而没有喝完的神酒,即将决一死战的两位王者此时席地坐下,在深夜共饮起了美酒。
··
时间回到当天的凌晨,阿贝多那边关于saber的令咒转移手术完成得很是顺利。
当然,达成顺利结果的原因之一,是阿贝多提前给卫宫切嗣注射了相当多的麻醉剂,保证他在此期间不会醒来。
按理来说,令咒是由魔术师体内的魔术回路生成的,想要强行转移令咒简直就像转移神经一样困难。
——所以,保险起见,也可以直接把他带有令咒的手砍下来。
炼金术士一脸平静地说出了极其惊悚的话,不过旅行者紧接着就挡在他面前,干笑着和对面的两位女性解释他是在开玩笑。
好吧,他确实是在开玩笑。
不过冷酷一点的说,这场手术还是有必要——有了樱和切嗣的身体数据,他就能更好的为伊莉雅和雁夜制造相仿的人造躯体了。
那么作为供他研究的回报,阿贝多干脆顺手修补了切嗣身体里一些因经年暗杀留下来的暗疾。
一旁的爱丽丝菲尔捧着自己刚烙下令咒的右手,默默出神。
“夫人,您接下来是打算……”
舞弥走到她身边,略带几分犹豫地问她接下来的计划。
在最开始,舞弥是不同意阿贝多他们的想法的——即把令咒从切嗣那里,转移到爱丽丝菲尔身上的。
她知道切嗣对圣杯的执念有多强,更何况荧以及她的从者还是他们要暗杀的对象,这个事情也没有得到切嗣本人的同意。
但爱丽丝菲尔说服了她,这个陪伴了卫宫切嗣九年,见证了他最脆弱的时候的女性,如今第一次显现出了些许强势,
“舞弥,尽管我也不能确定他们话的真实性,但哪怕有千分之一的可能,那都会造成你我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后果。”
“让我试试吧,既然我已经不再是这次圣杯战争的小圣杯,那就让我成为saber的御主好了——若是圣杯已被污染,身为爱因兹贝伦在这场圣杯战争中的代理人,将它毁掉便是我的责任;如果圣杯是正常的,那相信我,我会让切嗣的理想实现的。”
对此,舞弥哑口无言:若是别人,她一定会激烈地反驳对方,因为她根本就不会相信对方会不藏祸心,然而当这个对象换成了爱丽丝菲尔,她瞬间就失去了任何可指责对方的立场。
一切条件达成,从此saber的御主,也正式变更为爱丽丝菲尔。
“虽然这样对我的上任御主不太尊重——但说实话,我的御主能换成你,我很高兴。”
“不需要令咒的命令,我会达成你的一切期愿,打败一切挡在你路上的敌人,将那象征着胜利的圣杯取回来送给你的,爱丽丝菲尔。”